程昱和黄忠的谈话很简短,但字字句句却皆是试探。
城外,周瑜的营寨已经立了起来,鹿角一直蔓延到了城门口不足百丈。
这几乎可以看作是光明正大的挑衅了。
将这些事情安排下去之后,周瑜已经淡定自若的休息了,但作为此次行军主将凌统的一颗心却几乎提到了嗓子眼里,城内有黄忠麾下数千兵马,和己方几乎旗鼓相当,如此近距离的冲锋下,他们随时都有被偷营的可能。
迟疑再三,他还是找到了周瑜,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担忧,“都督,我们是否该把营地挪到岸边,确保进退无虞?万一程昱和黄忠以没有曹操命令为由忽然出兵,我军必然损失惨重。”
周瑜席地坐在席子上,正用一个巴掌长的短刀在雕刻一张人的脸,隐约可以看的出朗眉星目的感觉,眉宇间颇为英武。
他吹了吹人脸上细细雕琢下来的木屑,将那个雕像举了起来,冲凌统问道:“像吗?”
凌统摇了摇头,“末将并没有见过刘启,难以分辨这到底是像还是不像,不过都督的雕工倒是越发的精湛了。”
周瑜笑了一下,继续埋头雕琢着,这才回答了凌统之前的那个问题,淡然说道:“他们不敢的。我欲投靠曹操,这在曹营之中如今大概已不算是什么秘密了,刘启和程昱定然早就已经接到了相关的命令。”
“曹操对我的态度已信了八分,接下来的事情其实很好猜,向鄂县增派兵马,同时,大股兵马渡江兵推沙羡。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提出拿刘启的项上人头,换取我的投效,难道不是合情合理?”
“就算稍有几分漏洞,也不是那么要紧。程昱善于揣摩曹操的心思,你说当此之时,他又怎会对我用兵呢?他现在最应该做的,必然是向曹操求证此事。”
“可是曹操定然会否认此事的!”凌统皱眉沉声说道。
“就一定会吗?”周瑜呵呵笑了起来,“那可不一定,我的投效可决定着这一场战役的胜败。曹操虽然为难,但肯定会选择更加有利的方向。”
“都督的意思是曹操会选择舍弃刘启?这不太可能吧。”凌统不无惊讶的问道,“刘启自为江夏太守以来,可是屡立战功。曹操若当真因此而杀了刘启,军心必然涣散,他的威望也将大打折扣。”
周瑜点了点头,吹了吹上面的木屑,“这便是我所想要的目的啊。”
“曹操做什么选择,对我有什么关系吗?我所要的不过是将这个选择摆在他的面前而已。”
凌统的神色有些茫然,他越听有点儿越糊涂了,根本不知道周瑜在这件事上到底下着怎样的一盘棋,又想要达成怎样的目的。
周瑜抬眸看了眼凌统,呵呵笑了起来,“公绩,且安心做你的吧,此事不会有任何事的。”
“都督,要不然你给我说个明白话吧,我们此番出兵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笼统缩了缩脖子说道,此刻他完全有一种脑子被周瑜摁在地上摩擦的感觉。
周瑜停下了手中的活,抬眸问道:“我们此番的目的是什么?”
“攻取鄂县双城!”凌统沉声说道。
“我军现在有能力两线开战吗?”周瑜问道。
凌统摇了摇头。
“那就是了,我从未想过以这些兵力强行攻取鄂县这两座城池。”周瑜淡淡说道,“下去吧。”
凌统挠了挠脑袋,拱手应了一声。
有些不甘心的离开了周瑜的中军大帐,他脑子里现在好像装了无数的问号和不解。
这个事不管他怎么想,还是想不通。
……
黄盖还在攻城。
只是攻城的节奏明显慢了下来,这整整一天的时间,他拢共就发起了一次攻城。
剩下的时间,都在堆土筑台。
这是对待坚城比较常用的攻城方式之一。
堆土为台,把它弄到和城墙差不多一样高,然后用箭矢进攻,或者直接营造器械登越城墙。
只是他这个做法,却让刘启是越看越迷糊。
城内有内应,他居然选择了这种常规的攻城方式,有点儿不能理解。
好像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或许他之前的估计错误了,敌军并没有想要用半渡而击,齐头并进,他们只是虚晃了一枪。实则是为了争取时间,好攻取鄂王城。
但是……这又好像不太对。
城内有内应,想办法弄开城门岂不比在城外筑台要的轻松的多。
难道内应出了问题?
刘启在心中做了无数个假设,最后得出了一条相对比较靠谱的结论。
内应出问题了,他们放弃了里应外合,选择了强攻。
敌军既已改变了战术,那他就必须做出相应的改变了,在这个地方死蹲着算怎么回事。
一名斥候猫着腰匆匆跑进了杂草丛生的荒丘。
“主上。”
斥候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匆匆摸了两把脸上如雨一般的汗水,喘匀了气息,抱拳说道:“江岸上的船队下来了,他们靠拢在了北岸,随后有兵马奔去了鄂城,约有三千左右的兵力。”
“岸边可有留守兵马?”刘启神色微凛,沉声问道。
斥候这恰好送来的消息,在一定程度印证了他刚刚的猜测。
程昱和黄忠并没有上他们这贼当,他们已经失去了半渡而击趁势袭取鄂城的战机,改变战术选择强攻了。
但是,在沙羡战事将起的这个节骨眼上,他们竟然要强攻鄂县这两座坚城,这事让刘启还是有些想不明白。
“约有千余,船上似还有兵马活动,只是具体数目不知。”斥候沉声回道。
刘启森然轻笑了一声,“速告知黄康,让他想办法传信王义,率军出城迎战黄盖。”
“喏!”
斥候迅速领命而去。
刘启从荒草之中站了起来,看着前方清晰可见的黄盖大营,嘴角悄然泛起一丝冷意。
这是真把他当成泥捏的了啊。
仅凭这么点兵力,竟敢光明正大强攻鄂王城!
“孔邡,齐毦,整军。”刘启沉声喊道。
仰躺在草丛里的齐毦,和始终站的好似一杆标枪侍立在不远处孔邡齐声领命。
很快草丛里便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将士们整理好了行军被,勒紧甲胄,检修弓弩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