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拘平阳
抽回思绪，刘彻让平阳坐下。
“姐姐，朕还记得，咱们小时候，住在深宫里，经常见不到父亲，只有母亲和宫人陪伴，但那段日子真开心真快乐啊。咱们作为皇家子女，衣食无忧，不必劳作，是多么的幸运啊。”
刘彻回忆起小时候的情形，充满了向往之色，平阳被弟弟带着，也想起来小时候的很多事，二人都微笑。
“后来咱们长大了，姐姐嫁人了，弟弟做了太子，后来又做了皇帝。第一个姐夫死了，第二个姐夫犯罪也死了。你嫁了卫青。咱们姐弟都没时间一起聊天了。
……姐姐久不进宫，也不来看看弟弟。姐姐只顾着自己的小家，都快忘了娘家了吧？”刘彻难得露出幽怨神情。
“陛下，臣妇不敢，臣妇嫁为人妇，当该恪守妇道，相夫教子。宫中的事，臣妇不敢打听。”平阳惴惴不安。
“你不敢打听？你都快日日站在朕的床榻前了。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刘彻突然发怒。
平阳知道这一遭必不得善了，但没想到甫一进来，刘彻和颜悦色的跟自己聊家常，心下稍松，不料刘彻突然暴怒。
吓得平阳赶紧跪伏在地，不停发抖。
这个弟弟小时候看着性格挺好的，现在做了帝王，当了父亲甚至爷爷，脾气越发暴躁了。
看着以前对自己慈爱的姐姐如此，刘彻犹不解恨，继续道：“宫中你不敢？军中你就敢了？军中武将也罢了，军中大夫你也收买利用？还有考工，你的手怎么伸这么长？”
平阳心里大惊，辩解道：“考工那里我没有营私，只是普通的商业买卖，我只是想赚点钱，这买卖给谁做不是做啊？”
“你还想营私？没有偷工减料糊弄兵卒就是对得起我了？你到处伸手，想要干什么？想学姑母？呵呵呵，可惜了，你没有生个好女儿给刘据做太子妃……”
“陛下，臣妇不敢，臣妇没有私心啊，臣妇做什么都是为了陛下，为了刘氏，为了大汉啊……”平阳吓哭了。
“卫青的病一直不好，你不会……”刘彻索性把疑惑都问出来。
“陛下……”平阳凄厉的大叫。
“朕谅你也不敢。那去病……”
“我没有，我真没有。我只是让人透露了卫青被李敢刺伤的消息给去病，希望去病能替卫青出口气，我没想到他们做事不牢靠，竟然走漏了风声，甘泉宫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
“是不是你做的，朕自会查明。从今日开始，你在你府里待着吧，别出门了，也别进宫来，不要打搅皇后的清净。”刘彻也禁足了平阳。
平阳抬头，满脸泪痕，嘴张了张，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出来，磕头谢恩，站起来走了。
刘彻看着她的背影，知道自己那个慈爱的姐姐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天家无情，权利钱帛动人心啊。
孤独的刘彻坐在丹陛之上，看着空荡荡的大殿，枯坐良久，不知道在想什么。
春陀多次在门外探头，不敢进来打扰。
刘彻早就看到他了，并不理他，怎么就不能让自己安静的待会儿呢？
春陀到底是一步一步，慢慢挪到了殿中，期期艾艾的站在刘彻身边，多次欲言又止。
“你个老货，有屁就放，干嘛在那儿一脸的生不如死？”刘彻笑骂道。
“嘿嘿嘿，陛下，老奴腿脚不利索了，是以走得慢些。陛下，金汨滴想求见陛下。”他故意逗刘彻开心。
金汨滴是最近陛下最喜欢的侍从，他过来，皇帝应该会开心一点吧。
“叫他进来。”刘彻默了默，回答道。
“好嘞，陛下稍待，老奴这就喊他进来。”春陀高兴的跑了。
刘彻笑着看他的背影，自己身边总算有几个忠心的。
也不知道霍去病这小子去哪儿了。
这都过去了一个多月了，再找不到，难不成真要如那些大臣所言，给他立了衣冠冢？
不，不，他没死，我不信，他肯定没死，可能是受伤了，生病了，或者被人抓住关起来了？
他得罪的人很多，匈奴人对他即敬且惧，要是落到了匈奴人手里，那么他……
刘彻不敢想下去，这时正好金汨滴进来，见礼毕，刘彻招呼他过来，一起分析霍去病可能的去处。
此时金汨滴刚刚成婚，他和母亲休屠王阏氏一起被霍去病俘虏，来长安两年了，最初因为养马养的好，被皇帝提拔，先做了御马监，后被提拔为侍中。
年龄到了，刘彻为他在长安选了良家女为妻，他购买府邸，和母亲、妻子同住。
刘彻唉声叹气，叹息霍去病，叹息自己，看的金汨滴瞪大了眼睛。
这和自己之前印象中的意气风发、永远斗志昂扬的皇帝大不相同。
皇帝让他说，他想了想，严肃的深施一礼,道：
“陛下，臣作为外族，虽来汉日久，但还是不太懂大汉的礼法，在我们匈奴，没有这么复杂。霍大司马失踪，要么生，要么死。生，陛下就派人找他。死，陛下也要见到他的尸身才是。所以，陛下不用对朝中那些人的说法在意，只一心一意等待他归来便可。
至于打匈奴的大事，既然卫大将军和骠骑将军都不能领兵，要么推迟发兵，要么另选将领，这一切，陛下都能一言断之，不用过多烦恼。”
“咦，没想到，你这个没有接受过汉文化教育的蛮夷之人，能把事情看的这么通透。看来事情都是相通的，你把马养的好，看事情自然明白。
你只是不明白我们汉人之间的关系，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朝堂，家族，后宫，关系错综复杂。不说你，朕有时候都觉得头疼。”
“唔，臣虽然不明白，不如想简单些，一切自有法度。”金汨滴道。
“嗯嗯，你说得对，家有家规，国有国法，违反哪个用哪个。”刘彻笑了。
金汨滴此行的任务就是让刘彻把紧张的情绪放松一点，不然天子之怒，不知道要死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