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明日……”
唐世勋不清楚打爷是否知晓明日攻城之事,因此故作欲言又止状地看着韩夫人。
“唐公子。”
韩夫人淡然一笑:“打爷不是外人。”
唐世勋微微颔首,问道:“打爷,贵方明日会如何行动?”
打爷眉头微皱,沉吟不语。
韩夫人淡淡地睨了打爷一眼,直接将打爷那边的情况,以及行动计划都告诉了唐世勋。
原来,这打爷在明里暗里,有两套班底。
明面上有埠头帮,还有陈劲真、文秀才和彭四爷的势力等。
而暗地里,则有他从全州守御千户所带过来的近百个官兵。
早在两个月前,即献贼攻入东安县城以前,打爷就已离开县城南下全州。
当时他接到全州守御千户所黄千户的指示,趁着献贼还未夺下东安县城之前,悄悄带一批全州的官兵潜入东安县城,协助守城。
毕竟东安县毗邻全州,东安县一旦沦陷,全州将直面献贼之攻伐,黄千户此举亦是未雨绸缪。
若非全州与东安县分属两省,黄千户巴不得让打爷再多带数百官兵过去。
谁曾想,打爷还带着近百官兵在途中时,东安县城就已沦陷了。
打爷怎会甘心灰溜溜地跑回全州?
但当时县城也没法进去,因此他只能把这近百官兵安置在城郊各处,并将此事汇报给全州守御千户所的黄千户。
黄千户极为无奈,只能给打爷指示,就地潜伏等待命令。
这一等,就是两个月。
而打爷这两个月可不是傻等,他亲自潜入东安县城内,扮作老仆待在桃花巷的林寡妇家中。
并暗中操纵埠头帮,积极联络陈劲真、文秀才和彭四爷等各方势力。
他知道城里有黑土岭陈副总兵的细作,无论是齐二春还是韩夫人,他都知道。
就如韩夫人知道他的存在一样,但双方不相统属,自然是各行其是,从未联络和碰面。
五日以前,打爷接到黄千户的指示,策应黑土岭官兵的攻城之战。
打爷立刻就想到了他手里那近百个官兵,就连如何入城的计划他都设想好了。
然而,连续出现的插曲,让他至今没能把那近百官兵带进城。
首先是他的埠头帮,遭到以汉帮为首的外来帮会之各种挑衅打压。
当然,这是因城内纵火之夜,庞大海以为这全是埠头帮所为,因此埠头帮被墙倒众人推了。
而打爷与那近百全州官兵之间的联络,除了他自己,还有埠头帮的几个元老兄弟和陈劲真。
结果那几个元老不是重伤就是被抓砍头,陈劲真亦是卧床不起。
前几日,打爷又听文秀才和彭四爷说,黑土岭那边也有官兵要入城,而且齐二春居然还找到了这两人帮忙。
当时打爷一听文秀才说齐二春的运兵入城之计划后,就感觉这齐胖子太草率了。
为何此事不是韩夫人在主持?这一度让打爷无比困惑。
可是他当时并未想过联络韩夫人,他寻思着,要不,先等黑土岭的精兵入城以后再说?
谁曾想黑土岭的五路官兵入城,竟然崩了三路。
更让打爷发愁的是,全城戒严,那他怎么把自己的近百官兵带进城?
这还罢了,今日上午,他最得力的手下林素素,还有丫鬟和陈劲真,居然全被曾有才给抓了。
打爷在城里耳目可不少,知道韩夫人和齐二春手底下有个唐秀才,且汉帮就是唐秀才的势力。
再加之今日中午曾有才给汉帮求情,打爷已是猜到,唐秀才搭上了曾有才这条线。
因此打爷不得不联络韩夫人,怎么都得把他的得力手下给救出来不是?
至于说打爷明日的计划,他是想发动城内仅剩的一些埠头帮的忠心弟兄,在明日攻城战时于城内兴风作浪。
而城外的近百全州官兵则在渌埠头搞事,伺机突袭渌埠头的贼兵。
唐世勋仔细听罢后,不禁暗自好笑,这么个县城里竟是有两路官兵的细作在活动,且还不相统属各行其是,难怪会有如此多的误会产生。
他思量片刻后,问道:“打爷,你可有办法联络你在城外的近百全州官兵?”
“可。”
打爷自信地点头道:“破晓以前,可联络之。”
“如此甚好!”
唐世勋的鹰目一亮,看来这打爷有办法在夜里悄悄出城。
他沉声道:“打爷,你不妨通知城外的近百全州官兵,连夜赶去白牙市以南!”
“为何?”
打爷不禁疑惑地看着唐世勋,那么点人去白牙市?
他坦诚地说,之所以想突袭渌埠头,是因为他对那一片极为熟络,又有不少埠头帮的弟兄在,可以很好地策应全州官兵。
至于白牙市那边,打爷虽也有不少熟人,但如此短的时间,又如何能收买或联络?
唐世勋的神色很是笃定,他将吕兴的情报透露了一部分,说白牙市虽有守军二百余人,但其中老贼只不足三十人,且明日定会有一半老贼进城。
以陈副总兵的经验,攻城战时定会派骑兵斥候在县城北边的官道遮蔽,但恐怕无力分兵攻打白牙市。
若板爷在城外的近百全州官兵与黑土岭的斥候联络,以获得支援,当可截断县城北边的官道节点白牙市与县城之往来。
再者,白牙市以北的诸乡镇据点之献贼,亦会派驻守之精锐老贼入城。
而这些乡镇据点的老贼人数皆不多,且不可能一齐入城。
“因此!”
唐世勋伸出食指轻轻地敲了敲桌子,胸有成竹地说道:“打爷你的近百全州官兵,只需于白牙市以南择险要处伏击之,可收奇效!”
韩夫人的妙眸中闪过一道复杂之色。
这些事不可能是曾有才所能知晓的,庞大海的身边一定还有他的人!韩夫人心中明了。
对于唐世勋的分析,她极为认同。
人才啊!可惜!韩夫人心中暗叹。
“唐公子此计甚好!”
打爷由衷地赞了一声,他的心思亦是活络了起来,皱眉问:“在下布局于城外之全州官兵,如今已全部潜伏于渌埠头一带,若连夜赶往白牙市以南不是难事,只是,为何不能突袭渌埠头?”
“呵呵!打爷啊!”
唐世勋端着盖碗轻啜一口茶,淡然笑道:“你若是截断城内献贼向东南逃命之唯一据点,岂非与陈副总兵的攻城大计背道而驰?”
韩夫人的妙眸里划过一丝戏谑之色,笑而不语。
围三阙一!东门乃是生门!打爷顿时恍然。
他今晚本是提前了半个时辰便来与韩夫人商议,但直到这唐公子来了,她都没透露陈副总兵的具体攻城计划。
若是他傻乎乎地带着那近百官兵去突袭渌埠头,即便侥幸拿下了,恐怕也是吃力不讨好之举。
这臭娘们当真坏得很!打爷心中暗恼。
同时打爷心中也很是好奇,这唐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他感觉韩夫人对此人并非完全以下属待之。
他估摸着时间,已是快到子时了,于是沉声问道:“唐公子,关于我手下的林素素和陈劲真,你可有法子帮在下捞出来?”
“打爷,不瞒你说,晚些时候在下还会去找曾有才。”
唐世勋神色坦诚地看着打爷,低声道:“在下只能尽力而为,或许林素素和那丫鬟有可能放出来,但是陈劲真,呵呵!”
说到这儿,他故作无奈地摇头苦笑。
“哎!如此,多谢唐公子了!”
打爷也不再强求,随后他告诉唐世勋,他在城北的一处宅子里存放了几千两银子和不少珠宝。
韩夫人则幽幽说道:“板爷,这城内的事,就让奴家来操持吧!”
对于韩夫人所言,打爷又如何不清楚这娘们是想把他在城内的势力给摸透?
但形势如此,打爷也无法拒绝。
他沉吟了会儿后说,林素素知晓他在城内的嫡系手下之联络方式,明日城内诸事,就由韩夫人来统筹。
言外之意很明显,若唐世勋救不出林素素,打爷的人,韩夫人也别想用上。
而他则连夜出城,带着城外的近百全州官兵赶赴白牙市以南。
随后,打爷麻利地起身,与二人告辞后离开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