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江叙白第一次将周采雪从被窝里捞出来。
    周采雪睡眼朦胧。
    “你干嘛呀？”
    “我还没睡够呢……”
    她身体软软地往后倒，又被江叙白扶了起来。
    “今天是回门的日子，你忘了？”
    周采雪瞬间坐直身子，“对啊，我差点忘了这件事，昨天晚上就想跟你商量这件事，被你一打岔给忘了！”
    江叙白说道，“我已经准备好了。”
    周采雪愣了愣。
    “你准备了什么？”
    江叙白笑着道，“太贵重的物品我肯定送不起，但是，我也不会让你回娘家的时候太没面子。”
    “我三年前在山上发现了一朵灵芝，昨天我将灵芝摘回来了，等会儿再去镇上买个好看一点的盒子装一下。”
    “除了灵芝之外，我还猎到了一头野猪，两只野鸡，三只野兔，也一并送过去吧。”
    周采雪听到灵芝的时候，眼睛几乎变成了铜钱的样子。
    “你傻不傻？”
    “灵芝那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能随便送人呢？”
    “自己卖了换钱不香吗？”
    她不知道在那个话本子里，自己回门的时候，江叙白是不是也准备了这么贵重的野灵芝，但是，她现在对家人已经彻底失望了，怎么可能把这么好的东西送回去？
    江叙白有些惊讶。
    “我以为有灵芝充面子，你会稍微高兴一些，岳父也会对我这个穷女婿稍微改观，至少面上过得去。”
    周采雪摇了摇头。
    “我已经是你的人了，娘家人怎么看我我不在乎。”
    “要是他们好好招待我们，我们就跟他们保持来往，要是他们不待见我们，大不了以后少来往。”
    江叙白没料到妻子会说出这番话。
    “他们毕竟是你的亲人。”
    “你……”
    周采雪背过身去，没让江叙白看到自己眼里的脆弱。
    “如果我是个儿子，他们才是我的亲人，可我是个女儿，你听说过一句话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从我出嫁那一刻，那些人就只能算亲戚。”
    江叙白不是第一次听到‘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句话，可没有哪一次比现在更直观地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
    看着妻子纤瘦的背影，突然有些心疼。
    -
    江叙白和周采雪带着猎物来到周家大门，门口的下人在看到她和江叙白的时候，眼底划过一道惊讶。
    “大小姐，大姑爷，你们稍等片刻，小的去禀报老爷你们回来了。”
    下人一溜烟地往里跑。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之后，那个下人回来了，面上带着并不真诚的笑。
    “老爷说你们带着猎物，不好走正门，请跟我来，我带你们从后门进去。”
    周采雪衣袖下的手逐渐收紧。
    “你去告诉他，今天要是不让我们走进门，我们就不进去了！”
    下人面露惊讶。
    “大小姐，今天是回门的日子，您还是别闹了，要是回门的时候连家门都不进，传出去多不好听啊。”
    周采雪冷笑了。
    “不好听？”
    “我是周家大小姐，出嫁的时候找借口，说我嫁的是穷小子，有辱家门，所以让我走后门，现在我回门，又让我走后门！”
    “这样的名声传出去就好听了吗？”
    “你去告诉周永荣和安梅。”
    “这个宅子是我娘买的，地契上写的也是我的名字，虽然地契不在我手上，但是，宅子依旧是我的！”
    “我进自己的家，凭什么走后门？”
    她现在非常庆幸，在娘去世之前，一直叮嘱自己，不管发生什么事，任何时候，都不能改地契上的名字。
    虽然那时的她才六岁，但她一直把这句话记得清楚。
    安梅佛口蛇心，假装对她好接近她，哄骗将地契上的名字改成父亲的名字的时候，她一直没有答应。
    周采雪的话，引来周围不少人的围观。
    “周老爷也太不厚道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出嫁，让人灰溜溜地走后门不说，回门的时候还让人走后门！”
    “这个宅子是周大小姐的亲娘留下的，他们是怎么好意思让人家走后门的？”
    “周家大小姐的亲娘是个能干的女人，年轻的时候跟周老爷一起走南闯北做生意，生完孩子连月子都没坐就出去跑生意，因此才落下一身的病根，年纪轻轻就去世了。”
    “可以说周家之所以有今天，全都是那个女人的功劳。”
    “周老爷这个人，只会守财不会经营，自从那个女人去世之后，周家的生意已经每况愈下了。”
    “要不是有丰厚的家底撑着，恐怕早就落魄了。”
    ……
    下人眼见情势不妙，连忙回去通报，这一次，没有再厚颜无耻地让周采雪和江叙白走后门。
    他们从正门进去。
    来到正堂。
    周永荣面色铁青地坐在正堂上，在看到江叙白扛着的野猪，腰间拴着的野鸡和野兔，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他一巴掌拍在桌上上。
    “采雪，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威胁你爹，还让那么多人看我们周家的笑话？”
    周采雪面无表情。
    “让人看笑话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安梅笑着开口道，“采雪，你爹这个臭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就是嘴硬心软，气你私自跑去参加诗会，还落水被一个男人救起来没了清白。”
    “等他气消了就好了，你不要跟你爹斤斤计较，他年纪毕竟大了，大夫交代不宜经常动怒。”
    周采雪眯了眯眼。
    “私自跑出去参加诗会？”
    “落水丢了清白？”
    “母亲好一张巧嘴，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摘了个干净。”
    “难道不是你告知我诗会的时间和地点，撺掇我去参加诗会，不是你让周雅芝给我灌了迷药，再把我带到湖边，害得我眼前一黑跌入湖水之中的吗？”
    “你们想害死我？”
    安梅眼底划过一道震惊和慌张，这个贱蹄子怎么什么都知道了？
    “采雪，我知道你没有如愿嫁给读书人，反而嫁给那么一个粗人，心底肯定有怨气无处发泄。
    “但是，娘一直对你视如己出，你怎么能用这么恶毒的想法来揣度娘和你妹妹呢？”
    周采雪笑了。
    “视如己出，就是跟我爹吹枕头风，让我从后门出嫁，担心我有辱家门？”
    周永荣原本还不信大女儿的话，但听到她后面的话，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被身边的女人牵着鼻子走。
    确实是安梅跟他说，担心大女儿是因为失了清白才不得不匆忙出嫁，被人看到了会惹人笑话，影响小女儿的婚事。
    再加上他确实对大女儿没有分寸去参加诗会，才闹得最后惨淡收场的事情非常生气，才让大女儿灰溜溜地从后门出嫁。
    “夫人，采雪说的是不是真的？”
    “是不是你撺掇她去诗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