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四,未时三刻。
周穆,明权随吴衿回到了吴家,吴家也位于城南,一处不起眼的坊市之中。
在路上,明权也缓了过来,他原原本本地告知了今日发生的事情:
中午,吴沁约了其他几家千金在梦月楼用餐,她们本来是十分开心的。
但不巧的是,她们下楼时遇到了一个人,让那个人给拦住了。
那个人便是雄家“新晋”的纨绔,雄家四公子,雄阚。
其母,是雄非鱼嫡长子的一位平妻。
正是仗着这一层关系,雄阚在知道吴沁的背景后,也依旧放肆。
要不是吴沁她们所在的是梦月楼,雄阚早就将她们抢回去了。
是的,她们……
吴沁等人也不是傻子,她们被雄阚盯上了,自然不敢出梦月楼。
好在寒衣及时发现了这个情况,主动解围,将雄阚“轰”走了。
但雄阚走之前也曾留下“豪言”:他会来吴家将她接走的。
砰——
“雄家,又是这个雄家!”吴衿眼中冒火,一拳捶在马车上,“欺人太甚。”
他的另一个“仇人”,当今圣人的九皇子洛璋,也算是雄家之后。
洛璋是皇后雄玉蝉之子,他害了柳奴儿,严音,还有一众青楼女子。
周穆闻言也想到了严音等人,有一些怀念,也有一丝难受。
雄家非赵,李二家可比的,怎么扳也不一定扳得动。
毕竟,这可是皇后一族。
“当今之计,只有先将吴姑娘送走了……当然,越早动身越好。”
“对……”明权赞同,但脸色依旧难看,“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周穆与吴衿看去,等待他的下文。
明权叹了叹气,咬牙说道:“雄阚在悬剑司有关系,让人盯着了!”
“悬剑司?他们怎么敢?!”吴衿听到有人还咬着不放,怒不可遏。
周穆闻言也是内心一沉。
悬剑司作为与封王台,月华庭齐名的机构,有监察百官之责。
虽然他们现在不怎么干事,但到底是养了一群武者,无人敢小瞧。
不过……悬剑司是圣人悬的一把剑,他们怎么敢挪为他用?!
“到了!”
众人在商谈之间到了吴家,吴衿大步入内,见到了在庭院中的两人。
吴沁一脸愁容地坐在亭下,而家主吴朗则是内心不安,来回踱步。
“逆子,你还知道回来?!”吴朗刚见吴衿,便劈头盖脸地骂了下来。
“周公子……兄长,明公子。”吴沁被这一声呵斥声惊醒,喊道。
她脸上愁色稍退,眼睛一亮。
吴衿看着吴朗,没有理会他眼中的怨,问道:“父亲,怎么回事?”
吴朗此时不在公廨中,而是回到了家中,显然是收到了消息赶回来的。
“什么事?”吴朗气不打一处来,大声道,“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要不是你将李籍拉下了马,九皇子的人至于这么咄咄逼人吗?!
他们已经来了人……要我将沁儿送去雄家,做雄阚的妾!”
“小妹是大家闺秀,怎可嫁与他人为妾……雄家,是痴心妄想!”
“住嘴,慎言!”
父子俩见面如同火山爆发一般,谁也不饶谁,直接怼了起来。
周穆与明权对视一眼,都很无奈。
清官难断家务事——周穆是大名鼎鼎的惊堂判官不假,但他也没有法子。
三言两语说不清……
“你……们怎么来了?”吴沁仿佛对二人的争吵司空见惯,来到周穆面前。
周穆牵强地笑了笑:“仲怀和你这边有事……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哦。”吴沁带着一点失望,强颜欢笑,“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那可是雄家!”明权看着吴沁很是着急,“他们还派了人来监视你!”
他先是吴衿的好友,后又在吴朗手上做事,自然是忧心忡忡。
更别说,他对吴沁还有一丝别样的……
“小妹必须走!”吴衿与吴朗的争吵随着他掷地有声的一句话而结束。
柳奴儿遭逢厄运,他无能为力——现在又轮到了他妹妹,他必不可能再退缩。
哪怕这一次,他会粉身碎骨!
吴朗如何不想让吴沁脱离这个险境,但他不行,他是九皇子的人呐……
身在朝局,身不由己。
他和吴衿心如明镜似的,这是九皇子一系对他们的挟私报复。
吴衿扳倒了李籍,虽然父子因此反目,但显然无法消去他们心中的怨怼。
不然,区区一个雄阚,也敢“明抢”吏部侍郎之女?!
更别说,还有悬剑司配合他们。
雄阚再怎么有关系,也不可能让他们费这么大劲盯守一个大臣之女。
除非,下达命令的人是其他人——比如,右相雄非鱼。
“兄长知道这件事情吗?”吴衿看着吴朗,他没有看到吴青。
吴朗沉默,这是最好的回答。
“你疯了?!”吴衿大喊,“父亲,你的女儿要被人抓走了!
你连她的兄长都不敢告知?!”
吴朗见吴衿朝他怒吼,浑身发颤,他想要说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难不成,他要……
吴衿恨了吴朗一眼,冷漠道:“既然你不敢,请回你的公廨吧。
这里发生的事情,与你无关系。”
此话一出,所有人不出声了,他们没人指责吴衿的“不孝”。
毕竟,现在有关吴沁的“生死”。
“父亲……”吴沁看着吴朗,坚强如她,此时眼中也有泪花闪现。
吴朗饱含歉意地看了吴沁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叹气,直接走了。
既然他迟迟拿不下决心,与其留在这里当一个阻碍,不如主动挪去。
这也是他的让道了……
哐——
吴朗步履蹒跚地走了出去,他将大门猛地合上了,没有回首。
哒哒哒——
外面没有马车声,只听见渐远的脚步声,最终也消失了。
众人安静了一会,吴衿才率先回过神来,说道:“小妹,你必须走!
子谋,你……”
吴衿的话没有说完,但明权读懂了他的意思,说:“权出自寒门,父母早去,已无牵挂……此番,全凭仲怀差遣!”
好友之情,又携知遇之恩,他愿舍了此身肉,以成众人之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