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械案,草草收尾。
随着韦眭的入狱,工部,卫尉寺的清算告一段落了,可谓是元气大伤。
杨原,韦平等人也在护凤军的押解之下,直接送抵到了白州。
但他们并没有死在法场上,而是死在了去往法场的道路上。
他们是被白州幸存的百姓围殴了,一拳一脚活生生打死的。
牛平作为军方来交接的人,他没有阻拦一众百姓,任凭他们发泄。
护凤军见状也不敢动,他们见到杨原等人的死状,倒吸一口凉气。
罪人已死,此事已了。
牛平见证了罪人们的死亡,事成之后他让人将之悬尸城门,便走了。
之前那一场大战的残局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现在的白州城是百废待兴。
他们还要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吸引流民,修建宅屋,加固城墙等等。
……
圣都,大理寺。
军械案的结果“公示”出来了,可以说是大快人心,但仍有人闷闷不乐。
是周穆。
“为什么事关天下的大事,这些人还敢勾心斗角,相互算计?!”
周穆明白也不明白,吴衿也是,他们两人齐刷刷地望向了黎清。
黎清正喝着茶,闻言差点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他鼓着腮帮憋了一下。
缓了缓,黎清才幽幽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在有的人眼中,为了利,他可以枉顾一切……即便,那是别人的利。”
周穆闻言,也长长叹了一口气:“虎豹不相食,哀哉人食人。”
“虎豹有度,而人无度。”黎清听到周穆的话后接过话茬,摇头道。
曾几何时,他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
但现在……他老了,他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本职工作,他义不容辞——其他的事情,与他有何干系?
不如,早点回去喝几杯淡茶,浇几朵花,吃个趁热的饭。
吴衿默默听着,他感同身受。
他的“知己”柳奴儿被逼自焚于澜中楼,小妹吴沁被逼远走高飞……
见众人不发声,黎清放下了茶碗,他呼出一口气,舔了舔舌头。
“这几年来,圣都内可是风雨飘摇,各种不安宁呐……
户部尚书赵昉,吏部尚书李籍,兵部尚书窦恬,工部尚书韦眭。
四个尚书,正二品大员……说没就没了。”
黎清的眼神在周穆身上若即若离——说起来,这些人与他脱不了干系。
户部尚书赵昉,起因是钱家灭门案,被周穆发现了他的罪证。
吏部尚书李籍,周穆在查金矿案时牵扯到了他,由吴衿出面将之扳倒。
兵部尚书窦恬,逼死了被周穆保护起来的裴辙,后被革去了官职。
工部尚书韦眭,是他们大理寺万众一心的结果,将之送入狱中。
大理寺人,自然也包括周穆。
“韦眭真是可惜了,他马上就要致仕了,却倒在这最后几个月……”
“他一点也不可惜……连事关国事的物资都敢贪污,简直罪大恶极!”
吴衿骂骂咧咧,他有拳拳报国之心。
黎清听着吴衿的骂声并不生气,他依旧不咸不淡,看了看左右,低声道:“据狱中的人说,韦眭已经死了……”
“韦眭死了?!”
周穆和吴衿闻言惊呼,但见黎清双手抬了起来,微微下压。
“小声一点……”黎清瞪了两人一眼,叮嘱道,“这个消息不要乱传。
韦眭是自杀……他在狱中留下了绝笔,说是辜负了圣人的期许,无颜面对。”
畏罪自杀,这是周穆的第一反应——虽无证据,但事实多半也如此。
吴衿还要说什么,黎清抢先了一步:“还有韦眭……韦平,他和杨原贪污的钱只是余钱,而偷工减料的另有其人。
是杨原手底下的人,用他们的话说,他们看着杨原吃肉……嘴馋了。”
人的欲望,是无穷大的。
周穆也看到相关案卷,问道:“月都三官首的处罚是什么?罚俸?”
他见过他们,知州范游,监州乍述,州尉李览——三人相互钳制。
“只是罚俸……他们毕竟不是工部的官员,朝廷也有体恤之意。”
黎清解释,因为月都在幽川界,有战火之虞,所以人员上不好找。
那里,和发配也差别不大了。
“月都作为中转,众人也没在意,反倒是有些人,揪着白州三官首不放。”
黎清想了一下说道,笑看着周穆和吴衿,眼中意味深长。
“为何?”
两人不解,白州三官首已然战死了,还有什么可以追究的?
莫非,他们也牵扯其中?
“因为白州三官首中,有一个是狐家人,还有一个是狐家门生。”
是另一个原因。
……
当日,下午。
周穆与吴衿被左相江攸之叫了出来,他们大大方方地约在梦月楼相见。
“白州失守,军械出了问题,城内也出了问题,这个问题需要查一下……
白州知州何享,州尉狐维,他们一个是狐家门生,一个是狐家人。
你们觉得,这些事情和狐家有没有关系?他们有没有参与?”
江攸之像个老狐狸似的,他在言语间有意将祸水向狐家引去。
周穆应声道:“下官一定去查!”
吴衿也颔首,表态道:“如果狐家的人也参与此事,我们一定不会放过……”
“不,老夫要的不只是狐家的人,老夫要的是狐宪……
其他人,并不重要。”
江攸之点到这里,两人沉默了。
“有问题的人,自然是逃不了。”
周穆见江攸之的表情淡漠,斟酌之后还是出声了,但没有应下。
江攸之看着周穆,他的目光睿智,并没多说,只是招了招手。
身后人见状,拿出来了一封信。
“如果,还有这一封信呢?”
江攸之笑了笑,说道:“人证已死,物证就在这里……
你们,有没有信心扳倒狐宪?”
两人看了一下,相互对视一眼。
“下官斗胆,敢问左相大人……这一封信来自哪里?”
“来处并不重要……”
“左相大人,你这……怕是开了一个不好的头吧?!”
周穆还没说话,吴衿先出声了。
江攸之对吴衿的看重不如周穆,他只是瞥了一眼,表情渐渐冰冷。
“如今,朝堂上已洗牌得七七八八了……差不多,也该分出个胜负了。”
成王败寇,只有胜者才能书写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