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是起的很早很早的一天，因为今天要为去往扬州募兵的曹操和夏侯惇还有去往东郡募兵的乐进送行。
    本是春天的季节里，今天的天空却并无往日那般厚重的云层，太阳早早的起床冒头出来，将曹操他们所要去往的方向都挂满了热烈欢迎的朝霞，似乎已经为我们预示着这次的募兵会十分顺利与成功！
    我们并没有多少欢声笑语去欢送他们，连话也仅有寥寥几句:照拂身体，早些归家……因为大家的面色仍是比较凝重。
    躬身行礼待马蹄声远去，我们才又转为目送，看着他们身后的滚滚扬尘，我们几个虽然面色凝重，可眼中却饱含希冀。
    为了携带两百块金饼，夏侯惇的身材又魁梧了一圈，那是阿图木搬出一箱糜家金饼，一个一个亲自为夏侯惇包好在身上的，待到扬州未受董贼肆虐之地，才会拿出金饼兑换五铢钱用于募兵。
    曹操临行前又交代了曹洪一件事儿，也是我们等下要去做的。而乐进则是领着乐一他们，连财物都未带，仅携几日干粮，便向着东北方疾驰而去。
    夏侯渊在家和阿图木穆勒一起，给夏侯惇转让过来的七百工兵，重新训练最基础的队列。我的草原勇士也再次发挥了基层教官的职能，等我和曹洪忙完了帮曹老板砸锅卖铁的重要任务，曹庄的小葵花课堂便又可以开课了。
    我则领着曹一曹十他们十人跟着曹洪，用牛车驮负着我们院子里仅剩的那些曾为马御寒的羊皮和欲赠曹操的半边羊肉干，来到了这座我第一次进入的超级豪宅——曹府！
    “通通搬空！”
    “通通拆掉！”
    曹洪正在指挥着我们把曹府所有的桌椅板凳，连那些床榻、茶榻、木箱、衣柜……总之所有能搬走的屋内家具，一一搬走，将运至城南集市路口与我们的羊皮羊肉通通摆摊售卖。
    那个曾经让我惊叹的湖心亭都将化为农夫的木材或是家具木料，那一座座曹府门前的镇宅大貔貅也一一被陈留城中的豪族搬走，连那曹府恢弘大气的萧墙都被拆的七零八落，曹府中的那些林园盆栽也难以幸免。
    看着曾经如此奢华气派的曹府，正在一点一点被我们人为的消磨殆尽，我的心里生出一股苍凉无力之感！
    这回，曹操是真的散尽家财孤注一掷了！若是这次依然不能闯出一片天地，我们也没有什么机会可以应对这乱世的灾难了。
    …………
    城南集市路口。
    曹一他们嗓子都快喊哑巴了，但好在陈留城未经战乱，当地百姓家中仍有家财余粮，连当地豪族的奴仆都颇为豪爽大方，我们的羊肉干很是受欢迎，一上午功夫便已经售完。
    我们这满地的高档家具，也已经被一些有眼光的商贾盯上，一直在于我和曹洪大管家讨价还价，最后卖了一个双方都颇为满意的价钱。而那些普通木料的家具，我们不但可收纳百姓的金钱，连百姓家中的粮食也都可以拉过来兑换，所以也很快就被抢购一空。
    曹洪最后连算盘都不打了，也不记账了，反正只要卖了就是好的。我们身后的两个大箱子里各种磨损程度的金饼银饼五铢钱都有，十二辆牛车上的粮食也已经渐渐要被堆满了。
    不好处理的便是这琳琅满目的各种精美盆栽了，还有一袋子我草原上捡回来的那袋玛瑙般的通透彩色石子。有很多买主前来问价，但都因为市场价格不明确，最后都没能达成交易。我见此情形便跟曹洪商议，这些东西不管买主如何出价，我们一律贱卖，曹洪听闻满脸心疼，却依然点了点头。
    …………
    经过这一天的砸锅卖铁任务，我又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古代社会的民生多艰！
    随着各路诸侯的军需粮草买入和囤积，还有少部分黑心商人大发战争财，连现在民生治安相对稳定和平的陈留城物价，都已经飞涨到令人瞠目结舌！
    现在最厉害的是金饼和五铢钱的兑换，竟然已经高达1比，银饼因为数量少波动也才达到1比2800左右。
    而食盐这类必不可少逢战必涨的东西，现在在陈留城这块最后的净土，都已经连用一块银饼都未必能换到一石了！
    好在陈留城的粮食目前还被官府掌控，但仅仅是粟米都仍然涨到了目前的800钱一石！青菜蔬果肉类更是涨的没边，连粗制麻布这种最低廉的布匹都已经飞涨至400钱！
    若是普通的自耕农、小地主之类，其家中有余粮、有衣物、有菜地，或可趁此次小赚一笔，等战乱平息后多增加几块薄田。
    可若是那些已经被战火波及，流离失所，四处逃生的饥饿流民，在如今这般天下恐怕，要么卖儿卖女最后饿死，要么成为世家大族的隐户农奴。
    如今我也不知道，在乱世到底需要什么，才能真正的苟活于世！
    你有金银，他有弯刀！
    你有良田，他有人马！
    你有余粮，他有饿卒！
    等你好不容易有了护卫，有了军队，你却发现——别人有更多的护卫，更大的军队！
    你以为有了护卫和军队，生活就应该可以继续了，但你却发现你没金银，你没良田，你没余粮了！
    你的金银变成了赏钱，你的良田变成了营地，你的余粮早已进入士卒的腹中，你待如何？于是你便又看上了邻居的金银、田亩、余粮！
    而你也只能如此，因为这就像是一场社会上的《营啸》，谁也不知第一声惨叫何时起，而大家却都只想活下去！
    ………………
    接下来的日子又归于了平静，却更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看着眼前的七百士卒，我又一次刷新了认知——因为眼前的这些士卒，他们已经不愿意冲上前线去战斗，他们把自己当成了工人，他们同样服从安排，可却只愿意从事耕种和建筑工程。
    最后我无奈的让曹洪真的给他们配齐了短斧短锸，也告诉他们以后只用负责挖提前在城寨前掘工事和后方屯田。可我这道命令传达下去后，却当场引来了他们热烈激昂的欢呼！
    而后我也没有太多的知识去安排他们做什么训练，在完成基本的队列训练后，我绞尽脑汁的给他们想到了一些战争用用上的工事——比如挖拒马坑、挖攻城隧道、挖河堤、快速修筑土墙……总之我是脑汁耗尽，而曹庄仅剩的那片荒地也是满目疮痍一片狼藉！
    而至于夏侯渊，我已经真没什么能教他的了，我把他带到了我们用来堆放曾经上课用到的那些木板杂房里。我让他在那个杂房里自己学习自己思考，同时也总结一下我们第一次的那场——惨烈悲壮却顽强抵抗的荥阳遭遇战。
    期间我和夏侯渊还有穆勒，也在工兵糟蹋了的荒田泥地上，来来回回的进行了各种军事沙盘推演，我自己也在其中所获良多。
    而我的那一百勇士则是纵马在我们周围这片，被工兵糟蹋成满目疮痍的假战场上，来回不断的冲杀演练。直到他们人马都精疲力竭，才能停下来吃口热乎饭，而后继续冲杀那些泥土木材堆出的假人。因为他们在不久的将来，有着一个十分关键的任务！
    曹洪在帮我采购完短斧这些物资后，还给我们拉来了两千石粮食，便将曹氏大仓属于我们的那一部分用石蜡封锁，带着白鸽马不停蹄去召集曾经那些无比忠诚于他的客奴家丁。
    他临行前却把那个做板车和帐篷的任务，重重的托付给了我，这可又让我头痛咯！
    我本想趁着这段最后的平静时光，与于鲁木去完成我认为人一生中最伟大的事业——繁衍生息！
    我至今还没有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啊！
    但事有轻重缓急，曹洪走后，我又变成了一个开山的民夫，上午带着人开山砍树，下午领着他们赶制军需。
    可这次我却只能自己花钱找工匠了，连刘庄的刘松一家都被我强行请到了曹庄，与这陈留城中愿意来曹庄的寥寥几位木作、裁缝，一起指导我们如何用木头制作马车滚轴、如何榫卯结构的拼接板车、如何用那怪异的交股式剪刀与麻线去剪裁缝合帐篷……
    这次的我，好像无论做什么事、想什么事都十分的平静，再也没有了当初从曹庄出征时那种，即将见证《十八路诸侯讨董》、《三英战吕布》的兴奋活跃！激情澎湃！心神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