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得到意识睁开眼时,吴稽先看自己的身体,阿弥陀佛!菩萨显灵了,老天开眼了!
自己的身体是人的身体,是那个青年的身体。
他抬手轻轻摸摸自己的脸,鼻子眼睛耳朵,没错,确认了,是人脸!不是狗脸!
再确认了围着自己的中年妇女、青年和小姑娘的眼神,是的,自己是人,如果自己是狗,他们不会那么亲切地看着自己,这不是在梦里,这是真的,他应该是这三个人的亲人。
中年妇女一下抱住他的头哭道:“儿啊!你总算醒了,古壶啊,我的儿啊!古壶啊!”
“古——壶?古壶?”这是我的这姓名吗?他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位妈。是的,眼前这位妈妈刚才确实确实是这么叫的。
古壶——古壶——古壶。
他心里念着这两个字,与此同时,随着一阵轻微的头痛,他感觉到自己头脑中有两股意识之流像两条河里的水汹涌而来。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除了这两条人类的意识流,还有一条特别的意识流也混在其中,想来应该是狗的意识吧?
是的,应该是了,是大个这家伙的意识,刚才不是穿越成狗了吗?
这两条河的水加上那不明不白的狗意识的流水,三者像不同颜色的水激荡着混合在一起翻滚着,咆哮着,意识一时间膨胀起来,仿佛脑袋要爆炸了。
终于,“流水”渐渐平息下来,意识渐渐清晰起来,
他同时意识到了自己是穿越而来的吴稽,在这同时也想起来了他还是这位名叫古壶的青年,同时还有狗意识藏在深处。
慢慢地,古壶的意识越来越清晰起来,他知道了,眼前这三人,是古壶的母亲古王氏,兄长古能和妹妹古莉。
三股记忆的意识之流的第二波再次同时涌来,大脑的内存一时有些受不了,虽然感觉又晕又胀,他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心里安慰自己说,没事儿,这就是神秘的意识流了吧?
抱着自己的脑袋摇了摇,又敲了几下,他终于坚持了过来,幸好大脑没死机,头脑很快恢复正常,而且比较清醒。
他清醒地意识到了,自己现在是吴稽和古壶两个人的意识合到了古壶一个人身体里,那以后叫什么呢?
还是入乡随俗就叫古壶吧,要是硬要叫吴稽,这边的家人问起来,自己浑身长满嘴也说水清楚。
管他三七二十一还是二十三,既来之则安之,古壶就古壶吧,不就是个符号吗?能够再变成人已经是万幸了,就不计较这名字了吧。
现在自己就是古壶了!由于脑中有两明一暗三股意识之流还有些在纠结,他必须要把它们分清楚,要不然以后可能就会很纠结了,不知自己是谁。
为了做到这点,他重新闭上双眼冥思着,调整着。
“二哥,你喝水。”古壶刚把脑中意识的头绪基本理清,各归各位,就听见耳畔一声甜甜的声音传来。
他睁开眼一看,是妹妹古莉。
她双手端着一个小陶罐,里面的水晃出来有两滴醮在她鼻尖上,水珠像她漂亮的脸蛋上那漂亮的双眼一样清澈透亮。
小姑娘太可爱了,他忍不住怜爱地伸出食指轻轻擦去她鼻尖上那两滴水珠,他说:“谢谢你,小妹。”接过陶罐一口气喝完了里面的水。
“嘻嘻嘻——谢谢我?二哥你怎么变得这么有礼了?”古莉开心地笑了,惊奇地看着他。他没回答,只微笑着怜惜地用食指刮了刮小妹的鼻子。
喝了水,脑袋里更清醒了一些,看着母亲一边擦着泪水,一边为他重新包扎固定肩上的箭伤。
“妈——”他犹豫了一下,总算叫出了声。
母亲停了手,疑惑地看着他,忘记了答应。
古壶搔搔头,该叫“妈”还是叫“娘”?想起来了,古壶叫的是“娘”。
无论叫什么,眼前这女人是生他身养他大的母亲,他必须得叫,必须得接受她,爱她,保护她。
“娘,他们刚才射我的箭里是不是有麻药?”他问,把“妈”字改成“娘”字。
母亲从那个“妈”字的疑惑中回过神来,看着他说:“是啊,那是麻药不是毒药,用麻药是让我们跑不掉死不掉,要是我们死了,他们这买卖就亏了。”
“买卖?什么买卖?”古壶的脑海一时又有些迷糊,他愣怔地看着母亲。
母亲抓住他的胳膊说:“儿啊,你忘了吗?我们是奴,我们一家人都是主人花钱买来的奴。主人来这里参加修禊,让我们在这里暂时歇息。”
“之前,你年少气盛,为了几句话跟押送我们的人争执还打了起来,被他们一下推倒,头撞在石头上昏死过去,幸好你又活了过来,还学了几声狗叫逗我们。”
“你这孩儿啊,你要不跑,就不会挨这一箭的,唉!作孽啊!一定是刚才头撞到石头上把你撞得有些糊涂了,先歇息吧,以后一定要听主人的话。”母亲说着又抹眼泪。
他看着身旁的母亲,又想起另一个世界里的另一位母亲,发现自己突然之间有了两位母亲,都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他一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悲伤,虽说有娘疼总比没娘疼强,可娘疼儿,儿也心疼娘,而自己顾得到这个娘就顾不到那个娘。
想到另一个世界里的另一个娘,一瞬间,他眼里情不自禁噙满泪水。
先顾眼前这位娘吧,他擦去自己的泪水,又替母亲擦起泪水,说:“娘,我头还有些痛,让我再歇歇。”他再次闭上眼睛,他要再把脑中又混乱起来的思绪再理一理。
记忆越来越清晰了,古壶所属的国家叫大宁国,至于什么朝代,他一时也弄不明白,历史书上的朝代名,那些都是后人安上去的,当时不一定叫那名。
他想起了父亲的模样,父亲叫古贤,本是宁边府青田县的县令。母亲姓王,是乡绅闺秀。
父亲古贤是位能干正直的县令,可是太好喝酒,且酒后敢说平时不敢说的话,敢干平时不敢干的事,由此得罪不少同僚上司。
在去年的一桩惊动朝庭的大案中,古贤被牵连,由于平时人家已经收集了他酒后的一些言语行为当证据,他百口莫辩被下了死牢,去年冬天惨死在牢中。
古家不仅家产被没收,家人和古家近亲共三十多口人被判为奴,在成安府被当众出卖,母子四人被现在的主人买走,其他族人被其他大户分别买走。
什么是奴?就是罪人男女家属没入官中为奴者。男为奴,女为婢,丧失自由被人奴役,甚至生死也捏在主人手里。
凡不属于士、农、工、商四大阶层的人都是“贱民”,不得入“良民”之列。
而奴,比贱民中的优伶、娼和乞丐还低等,因为优伶可入乐户,娼可入娼户,丐可入丐户,而奴根本就没有独立户籍,必须依附于主人,甚至连自己的姓名权都没有。
想清楚弄明白自己的身份和眼前的处境后,古壶睁开眼睛,仰天长叹:“上天欺我啊!别人都穿成公子王孙,再不济也是个百姓良民,为何我却穿成个奴啊!”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可箭伤一痛,只得坐下,双手抓住头发,痛苦地扯着,
母亲惊得瞪着他,拉住他的手说:“儿啊,你又在胡说些什么?什么穿不穿的?你的衣服是旧了些,可没破,还能穿啊!咱现在是奴,奴有奴的衣着,哪能跟公子王孙比?”
“妙啊——好啊!”
古壶正想有无必要跟眼前这位母亲解释“穿”的意思,就听左前方远处林中传来一群人的叫好声和鼓掌声。
他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刚才母亲话中的“主人来这里参加修禊”这句话,心中不由一颤。
他问:“娘,你刚才说主人来这里参加修禊,是谁在这里主持修禊?是不是一个姓王的?”
母亲说:“好像是,听说这姓王的写字写得好,无人能比。”
书圣——王羲之?!
难道这是在那个——“兰亭”?是,应该是,一定是!
他一翻爬起来就朝传来叫好声的地方跑,王羲之啊王羲之,你可是我从小就崇拜的大偶像,让我遇见你,这是天意啊!
要真是王羲之,这可是空前绝后的大名人,也是让他改变当奴的命运的大好机会,这机会转瞬即逝,不能让它溜了。
刚才拿箭射他的那人奔过来拦住他吼道:“小子,往哪里跑!再跑就真射死你!”说着就张弓搭箭瞄准他。
古壶忙停下来,走过去一下抓住这人的胳膊,急急地问:“大哥,这地方是不是叫兰亭?是不是有个叫王羲之的书法家招集了一帮人在这里喝酒吟诗?”
“没错,这儿就是兰亭,我才听说是王羲之招待人喝酒吟诗,你一个奴,又是如何得知的?”这人不解地打量他。
古壶脑里涌出一股热流,他激动地一拍大腿:“太妙了!大哥,你听我说,我决不会逃跑,我要真逃跑,你就一箭射死我。”
“我只求你带我去见见这王羲之,我要写几个字给他看,他一高兴了,定会有赏,不管他赏什么,赏多少,全归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