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贵宾是——”古壶对着紫衣人拱手道。
“哈哈哈——”紫衣人朗声大笑道:“古大人口口声声‘宾客’、‘贵宾’的,显然是把聚集在县衙的上万人等都当成了宾客,而大人你才是横头的主人。”
“草民斗胆纠正大人一谬,在场的黎民百姓,大多数都是土生土长的横头人,在横头居住上百年至少数十年,他们才是横头真正的主人,而大人不过来横头大半年而已,却把自己当主人,把本方百姓当客人,大家不觉得荒谬吗?”
“荒谬!荒谬透顶!”紫衣人身后的一帮人跟着挥拳大吼,四周百姓也跟着起哄。
古壶心头一颤,对手真不简单啊!他压着心头的愤怒,强着笑颜再次拱手问:“敢问先生高姓大名,何职何业?”
紫衣人胳膊一抬,大声说:“本人孙家酒坊掌柜孙大贤,从祖上十八代便在横头县居住,至今数百年,名副其实的横头主人。”
“本人无官无职,草民一个,以经营酒坊为业,承蒙乡人百姓推举,上书大人,有事相求,我们——”
“且慢!”古壶心中一亮,他伸手制止孙大贤继续说,原来是孙家酒坊的掌柜,顾三家灭门案的当事者之一,此人的后台必定是乌老爷无疑。
古壶断定了自己的对手是乌老爷和他背后的蝉族,而不是聚集在县衙四周的真正的庶民百姓。明确了这一点,古壶心头的自信顿时倍增,他要先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也大贤迎头一击。
“孙大掌柜。”古壶上前一步,直视着孙大贤说:“孙掌柜名为‘大贤’,可在本县令看来却连贤都算不上,更谈不上大贤小贤了。”
“还说是乡人百姓推举里,我看是乡人百姓眼里进了砂子,一时眼神不好,没看清才推举了你吧。”
古壶这话一落,周围人群中传出阵阵笑声。
“什么——你——从何说起?”孙大贤的脸顿时气成了猪肝色,手指着古壶气愤得说不出话来。
古壶大声说:“何谓‘贤’?贤者,大德高才者也,方才孙掌柜口口声声说自己世居横头,是名副其实的横头主人,可是——”
古壶指着他说:“你却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点道理都不懂,岂不枉称‘贤’?你是横头的主人,那当今皇上是横头的什么人?是你的客人?”
“嗡”地一声,四周人众议论声如潮般涌起,都看着孙掌柜大摇其头。
“这——这——?”孙掌柜吓得脸都白了,忙跺脚摆手道:“当然不是,我不是横头主人,横头主人当然是当今皇上。”
“哈哈哈——”古壶看着孙掌柜的模样大笑,同时心中升起疑虑,蝉族把如此一个草包推到前台,是故意还是失策?
“孙掌柜,说正事吧。”古壶故作豪迈地大手一挥,“今日你叫来如此多人围攻县衙,意欲何为?”
“大人!”孙掌柜毕竟是商场老手,很快已经恢复了镇定,“我等万民并非围攻县衙,而是到县衙请愿,请求古大人你尽快辞去横头县令之职,离开横头。”
“噢——为何?”古壶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可孙掌柜如此直白地说出来,他心头还是万分诧异。
“此乃天意,我等已写就万民书,交到丁主簿手上。”孙掌柜看看古壶又看看丁主簿。
丁主簿急忙上前,把早拿在手上的一大块白色绢帛递到古壶手上。
古壶快速浏览一遍,大意是说三日前,横头出现异象,在县城西北二十多里外一个叫“杀腿庙”的地方,三日前开始出现大量咕蛹,也就是蝉还在土里时的幼虫,横头本地话就叫“咕蛹”。
谁都知道,咕蛹只在盛夏时节才从地下出来,上树变化成蝉,而此时正值初冬,天气一日冷过一日,此时不计其数的咕蛹从地下爬出来,爬上地面不久后,大部分还没上树便被冻死,上了树的也被冻死在树上。
杀腿庙的几棵大树下的地上,咕蛹的尸体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
夏虫冬日出土,这是连七八十岁的老人家都从未听说过的事情,也从没有人从书上看到过此种记录。
如此怪事,岂非异象?
更加让人奇怪地是,就在离杀腿庙不到一里的地方,有一户人家在凿井时,竟然从地下挖出一块锈变斑驳的铜镜,铜镜上有一图,图的上方是十张人嘴,正在把无数的咕蛹往嘴里吸。
铜镜的背面,有八个大字——“十口食蝉,众生遭难。”
这两件事一传出,有人立即解读出“十口”就是“古”字,而这“古”字,正是指横头县令古壶。
这两句话的意思是古县令要吃蝉,横头百姓要遭难,一时间人心惶惶,百姓连夜相约,这才有了如此众多百姓聚集县衙,要求古壶离开横头之事。
古壶开头一看有这夏蝉冬出之事,作为动物专家的他也心中着实惊奇,可当一看到同时还有那有图有文的铜镜出土,他心中一颤,这事有猫腻,这不是图谶吗?
想用图谶这种把戏借民众之力来赶走我,没门!说不定这夏蝉冬出之事也是人为的猫腻。
古壶想到这里,把这白帛折叠揣入怀中,严肃着脸对孙大贤说:“此等异象,确实像是天意,那铜镜何在?能否让我亲眼一睹天意。”
“铜镜在此,古大人来之前在场百姓已经传看,人人都说这是天意。”孙大贤说着从怀里摸出也是用白帛包着的铜镜双手递到古壶手上。
古壶一看,这是一块饭碗口大小的圆铜镜,正面并不光滑,照不出人像,上面确实有一图,图的上方是十张大小相同模样一般的人嘴,正在把无数的咕蛹往嘴里吸。
这人嘴和蛄蛹都做得栩栩如生,看上去是颇费了一番功夫的,背面果然有那八个字。
“古大人还有何说法,这是不是天意?这事不是谁瞎编的,蛄蛹此时此刻还在源源不断地出土,源源不断地被冻死,大人要是不信,可亲自前去一看。”孙大贤挑衅地看着古壶说。
“要是大人不离开,这遭难的恐怕不只是横头百姓,而是天下众生。”
“是啊,请大人遵从天意赶紧离开吧,天意不可违啊!”孙大贤身后的一帮老者跟着说。
四周的百姓也嗡声一片地附和起来,古壶感觉人们的议论声喊叫声潮水般漫涌过来,淹没了自己。
他拍了拍脑袋,大声对侯戈说:“抬一张桌子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