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都不是,是担心你不得好死。”乌天权两手撑腰,笑得向后仰。
“哈哈哈——”古壶也大笑,“这个担心,司空大人大可不必,我怎样死,你肯定看不到了,但是你怎样死,我是能看到的,因为我比你年轻几十岁,我还是大夫,这两点,你得承认是事实吧?”
“这——”乌天权一时语塞。
“这什么——”古壶再进一步盯着乌天权,“难道不是吗?”
“哼!”乌天权气愤地转身拂袖而去。
“哈哈哈————哈哈哈——”古壶和侯戈的笑声响彻夜空。
古壶回到刚为自己准备好的卧室,却了无睡意,他坐到书案前,习惯性地拿起鹅毛笔用英文写下今天的日记,在日记的最后,他写下此时的心情:“carrying heavy loads on thin ice”(负重走在薄冰上)
收好日记后,他又写了两封信。
第一封给文先生的信,说了朝廷让民鑫商社在全国推广土豆种植和任命他为大定州刺史这两件大事。
前一件事,他和文先生早有谋划,跟顾三也商议过,这是意料之中之事,相信文先生和顾三会很快安排好。
可第二件事,完全是个突发事件,不过,可能文先生也已接到朝廷邸报,知道了这事,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古壶在信中要求文先生尽快与新任坂台郡守交接好有关事务后,立即安排顾三把民鑫商社总社和石诚镖局总局搬到定城来。
同时要求文先生一家、侯戈一家及药苑和二道毛的玉工作坊跟着商社及镖局一同搬来定城,古壶在给文先生的此信中最后一句写道:“天降大任,大幕已开。”
第二封信是写给远在宁都的郡主的,简单说了这边的情况后,他要郡主开春暖和后带着孩子由定伯带着前来定城。
写完两封信后,古壶才感到睡意袭来,他赶紧上床,明日还有大事要办呢。
第二天一早,古壶首先派人把昨夜写好的两封信快马加急送出,然后派人把州府衙门的所有官吏全部召集到大堂开会,昨夜只是临时一说,今天正式开会。
古壶身着官服,端坐在于刺史位大椅,每进来一位官吏,他要求到他面前来,由他亲自登记下姓名和官职,他之所以自己亲自登记,是为了尽快认识属下吏员。
每登记完一位,古壶都微笑着把手向堂下摆好的椅子一伸,热情地说一句:“有劳了,请坐!”
官吏们从未听过更未见过堂堂四品领兵刺史大人亲自干小书吏干的活,从未听说从未见过大人对属下如此平易近人。
官吏们忐忑地登记,恭敬地微笑点头,谨慎地坐到大堂两侧的座位上,人人心中都在质疑,这位刺史大人如此年轻,朝廷怎会把如此重要的一个边关大州交到他手上?靠得住吗?
差不多小半个时辰,终于该来的都来了,古壶一数,除了跑腿的差仆役,到场的正式大小官吏共六十八人。
古壶对照原来官吏名册,原有一百一十五人,再看眼前到场的官吏,到场的只有六成,少了四十七人。
好在最重要的三位副手都在。
总理众务之官——别驾从事史叶志宏;
负责诸曹文书的管理之官——治中从事邓洪;
常参机要负责管理常务之官——主簿毛凡林。
“别驾叶大人。”古壶看着叶志宏叫了一声。
“下官在。”一位四十多岁,长得精瘦,双目有神的官员站了起来大声回答道,古壶注意到他脸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疤。
古壶:“叶大人总理众务,你说说那四十七名官吏哪里去了。”
“回刺史大人。”叶志宏站起身,走到堂中央,激动扳着手指说。
“天长兵攻进定城那日,守军溃逃,府衙混乱,事后我暗中计算,衙中官吏,奋起反抗被杀者十八人。”
“有趁乱逃亡者二十人,有投靠天长者九人,另有差役被杀或逃亡者近两百人,在座的众人,皆为坚守职位,临时敷衍着天长占领者。”
“等待我朝大军反攻,赶走天长恶兵,没想到朝廷派大人来,是厚礼厚颜,低三下四礼送天长兵,让我等寒心!哼!”
叶志宏冷冷哼了一声,大袖一拂,重新坐回自己座位,扭头看着门外,不再理会古壶。
其他官吏有的也交头接耳一阵议论,有的木头般坐着哪里也不看,有的谨慎地盯着古壶。
古壶心头一颤,刚才叶志宏说的“厚礼厚颜,低三下四”八个字如针一般刺在他心头,虽然如此,他还是敬佩地看了堂下扭脸在一旁的叶志宏。
别驾从事史总理众务,相当于半个刺史,因其地位较高,出巡时不与刺史同车,别乘一车,故名“别驾”
有如此一位刚直的副手,被那八个字刺痛之后,古壶感到的却是高兴和欣慰。
古壶起身径直走到叶志宏面前,盯着他脸上的伤疤问:“请问叶大人,脸上的伤痕从何而来?”
叶志宏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古壶,气愤地说:“那日天长兵进府时,我因阻拦,被天长兵的皮鞭抽的,这有何不妥吗?”
“别驾从事叶志宏大人。”古壶大声喊了一声。
叶志宏惊得站了起来,愣愣地看着古壶。
古壶诚恳地说:“叶大人忠勇刚直,古壶向你表示敬意。”言罢对着叶志宏深深一躬。
“大人!”短暂的沉默之后,其余所有官员全站起来,对着古壶和叶志宏这里拱手鞠躬,古壶看见不少人眼里闪着泪光。
“诸位!”古壶心中一颤,也喉头一硬,但他逼回了要涌出眼的泪水,大声说:“诸位,让我们一起为以身殉国的十八位同僚和其他殉职的将士默哀致敬。”
古壶说罢对着衙堂大门外默哀,其余所有人也一致默哀——
“默哀毕!诸位请坐。”古壶高喊了一声,然后转身回到堂上大案后站定。
“诸位,此次为何我大宁两州被天长侵占?之后又因何屈辱苟和向天长纳贡?皇上和朝廷想如此吗?诸位和大宁百姓想如此吗?非也,皆因我大宁国力不如人,不得不忍辱。”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大定州还在,你我在座的诸位还在,我们一时忍了这胯下之辱,可我们能年年如此,能任人宰割吗?诸位大声告诉本刺史,能吗?能吗?能吗?”古壶最后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