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剑光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昨天睡了一下午,晚上又喝醉了,迷迷糊糊睡过去,把一路上亏空的觉都给补了回来。
伸了个懒腰,收拾好后,他得去师傅那吃早饭。
无论刮风下雨,师兄妹都要到,这是碧水山庄的惯例。
按照惯例,他一般是第一个到的。
今天,他迈进师傅的门,却瞧见已经有人比他先一步到,坐在凉亭跟师傅对弈起来。
那人背对着他而坐,一身玄色长衫,正手执黑子,准备落子。
这个背影,他实在是太熟悉了,毕竟他们是能够将后背交给彼此的生死兄弟。
这个人,不是曲墨度,又会是谁呢?
昨天喝得烂醉如泥,今天还能这么早起来?
师傅除了剑以外,唯一的爱好就只有下棋了。
一碰上下棋,他就没了平素的威严,偏偏他还是个臭棋篓子,经常悔棋。
师兄弟都顺着他,只有曲墨度,跟他讲道理,最后不欢而散。
想到一会儿师傅会被气的吹胡子瞪眼的样子,沈剑光忍俊不禁。
师傅正对着他,恰好抬头,看到沈剑光,如同看见救星一般眉开眼笑,向他招手。
“剑光,快过来。”
他一伸手,沈剑光就知道他要干嘛——
无非就是让自己给他收拾残局。
可是论棋艺,十个他也不是师弟的对手啊。
沈剑光无奈一笑,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他走上前,绕过曲墨度,不经意地用余光扫向曲墨度。
他看起来脸色有些苍白,不似昨天的红润,让沈剑光心头一沉。
生病了?
是了,师弟身体一向孱弱,稍有不慎,以前还是乞丐时留下的旧伤就会复发……
仿佛印证他的猜想似的,曲墨度手握拳在嘴边遮了遮,极力压抑却还是咳出了声。
“咳咳……”
沈剑光眉头一皱,沉声道,“师弟,可是旧疾复发了?”
师傅怔愣了一下,“难怪,我说你小子怎么这么反常,第一个来拜见我,想必是疼得睡不着吧?”
见瞒不下去,曲墨度无奈点点头,“不碍事的,已经习惯了,今天恰巧是复诊的日子,正好去找大夫瞧一瞧。”
见他都安排好了,知道曲墨度的执拗,沈剑光按捺下想要将人立刻拉去医馆的心,“一会儿我跟你一起去吧,正好我也想治治病。”
师傅诧异,“你也病了?”
曲墨度皱眉不语。
“嗯,一些小毛病,不打紧,就想让医师给我瞧瞧。”
路上还能聊一聊一些庄子里的事务。
“好……剑光快来帮我看看,下一步棋该怎么出。”师傅的棋瘾又犯了。
沈剑光这才将视线定格在棋盘上,粗略看去,黑白子旗鼓相当,其实不然。
黑子已在不经意间将白子围住,步步杀机,白子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难怪师傅这么为难呢。
师弟也真是坏,明明早就可以结束对弈,非得要布这么大一盘局。
没有办法,沈剑光只能跟师傅一样抓耳挠腮,寻找破解的方法。
经过慎重的考虑,沈剑光以退为进,落子在损失最小的地方。
后面每走的一步都很惊险,却又处处化险为夷,渐渐的,沈剑光看去,棋局已成了均势。
他眼前一亮,难道这一趟下来,自己的棋艺精进了?
不,这次任务都是在追杀中度过,怎么还有闲情逸致下棋呢。
看来是师弟的棋艺退步了。
沈剑光越下越兴奋。
他向来棋艺被曲墨度压了一截,没想到短短一个月,自己就反超了,这种感觉让他兴奋。
看到曲墨度似乎做梦般地下了一处,被自己吃掉,局势已经变成了他的优势!
沈剑光想也不想,乘胜追击,落在自己提前布置好的地方,准备吃一波大的。
“沈大哥,万万不可落在那里,否则必输了啊。”
沈剑光心头一惊,转头望去,看到段元香正站在自己身后呢。
她什么时候走过来的,自己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段元香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点了点棋盘中央的一点,朝沈剑光嫣然一笑,“走这里,还有一线希望。”
沈剑光看去,段元香指点的地方,分明是一步闲棋,与整盘棋局基本无关,更何况现在优势在他,怎么会失败。
他有些怀疑元香是在瞎指点。
曲墨度微微眯起眼眸,有些不悦,“段姑娘,观棋不语,是君子的修养。”
他这句话一出,沈剑光顿时就知道了,段元香说的是真的!
他瞪大双眼,惊讶地看着段元香。
寻常书香门第家的男丁都不一定会下围棋,一个不算富庶人家的女儿,居然会下棋,这似乎有些不正常。
段元香俏皮地眨了眨眼,“曲公子说得不错,可我一介弱女子,怎么称得上是君子呢?”
“哦?看来段姑娘是有意与曲某弈一局咯?”
“不敢当不敢当。”
哼,死小白脸,昨天胆敢妨碍本姑娘勾引男人,看我把你嚣张的气焰打下来,让你知道知道本姑娘的厉害!
她嘴上谦逊,手下却毫不留情,将沈剑光的那颗棋子给收了回来,定在她认定的位置上。
这是在宣战。
对视间火光四射,两人都企图用眼神杀死对方。
再看师傅,他老人家躲在一旁看戏呢,能够看到精彩的对局,他求之不得。
沈剑光张张嘴,最后选择明智地闭上了嘴巴。
曲墨度对段元香有成见他是知道的,对段姑娘态度不好也还算正常。
只是不知道为何,段姑娘也如此执着,要跟曲墨度对弈。
沈剑光准备让出位置,段元香轻轻一压,柔若无骨的手就将他给定在了原地。
“沈师兄不必介怀,小女子可不是君子,难登大雅之堂,不配坐这主位,还请公子替我出棋。”
沈剑光看见曲墨度的面色冷凝下来,这是生气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有些心虚,不着痕迹地扫开了段姑娘虚握住他肩膀的手。
“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