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莫忘了我们的约法三章。”
少女轻声提醒,长胥疑动作一顿。
约法三章吗……
这个他自然是不敢忘的。
在密阁那日。
为寻到机关符咒划破了长胥疑的脖颈,柳禾心下过意不去,出来头一件事就是给他包扎伤口。
腕却被他柔柔抓住。
“方才……只是为了这个?”
撩拨,试探——
一切都只是为了用他动情之时的纯阳血来寻觅纳阳术机关,好确证她的猜想。
柳禾动作停顿,没给自己的利用找借口。
“是,就是为了这个。”
语罢轻轻拂开他的手,继续处理缓缓渗血的伤口。
长胥疑的体质似乎凝血功能很差,纵不是很深的伤口,止血时却有些麻烦。
回想起他身上深浅不一的陈年旧疤,柳禾呼吸一闷。
长胥疑身份特殊,年幼时一定吃了许多苦。
心窝到底还是渐渐软了下来。
“……疼了就说话,我再轻些。”
长胥疑闻言先是一愣,继而缓慢眨了眨眼,像是在确证自己听到的话不是错觉。
尚未等柳禾继续动作,他却抢先开口。
“疼……”
柳禾喉间一塞。
她还没开始……
动作轻了再轻,总算处理好了伤口。
“为何不提前告诉我?”他抬手抚了抚颈间纱布,笑着看她,“你想做的事,我什么都会配合你。”
柳禾没有隐瞒,坦然说出了自己的意图。
“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能让我杀。”
倒是直白。
本是异常无礼之言,长胥疑听后却笑意更深,伸手轻轻勾住了她的小指。
“那现在,你如何想?”
柳禾缓缓垂下眼帘。
还能如何想。
若长胥疑是个利己之人便也罢了,她日后行事自不必有任何善念上的顾忌。
可他偏偏表里如一,真的愿意为她舍命。
说她没半点过意不去是假的。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瞒,柳禾随手收纳了包扎伤口之物,淡淡开口。
“我本来想利用你的。”
长胥疑指尖一顿,继续勾动她的掌心。
他自然没有忽略她话中的关键——
本来想。
那便是现在不想了。
更何况便是利用,他也心甘情愿,甚至担心自己被利用得还不够,不能让她如愿以偿。
男人忽然凑近,狭长上挑的美目惊心摄魄。
“我不怕被你利用,”他拉着她的手抚上心口,眸光满是希冀与渴望,“什么都好,我什么都给……”
饶是他已在强行压制这近乎疯癫的执念,幽暗的红光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渗了出来。
他的血,他的身体,他的性命……
她想要什么都可以拿走。
只要她肯看他一眼。
迎着男人因自己态度松动而浮现的惊狂喜色,柳禾轻声叹息,垂眸看着彼此的手。
“长胥疑,我们合作吧。”
她的语气很轻,却不似玩笑话。
长胥疑惊讶抬眸。
像他这样卑劣血腥的恶人,也有资格站在她身边,光明正大与她讲合作二字吗。
“我承认,自己确实对你有所企图,需要你配合才能做成一些事,如果你介意……”
“不介意。”
男人眼底翻涌起兴奋的暗红,似乎等这一刻等了太久。
怎么会介意呢……
他等了她十年,心心念念想要成为她的刀。
如今能让她有所图,便是他所思所想尽数成真,哪里还会有半点不满。
不论她信或不信,他都会用一切证明——
便是她在这世上再无人可信,身后也总会有他在。
迎着男人暗潮汹涌的眸子,柳禾一时说不上是何滋味,没有把手从他掌中缩回。
“那……”她顿了顿,轻声道,“约法三章。”
“好。”
莫说三章,便是有千章万章,他也会将她的每一个字悉数奉若信条。
柳禾缓缓开口。
“第一件,作恶者当诛,无辜者宜释,不能滥杀。”
长胥疑身上背负的罪恶太深,若再不加以干涉,人终究会被杀戮的欲望吞噬殆尽。
她想试试将他拉出来。
男人毫不犹豫。
“好。”
“第二件,逢场作戏,不可为真,尤其是肉身之欢。”
肉身之欢,不可为真吗……
不甘的暗红一闪即逝。
“……好。”
“第三件……”柳禾略略停顿,语气清浅如叹息,“日后病了要吃药,身子不适需尽快看大夫调养。”
此话一出。
她眼睁睁看着长胥疑愣住了,眸光从难以置信到惊喜,再到无尽的深情。
柳禾欲言又止,忽然有些后悔不该说这话。
男人拉着她的手一寸寸向上挪动,用冰凉的唇吻住了她的掌心,虔诚合眼。
冷寒的烙印,炽烈的真情。
他终究等到了这一天。
……
思绪回转。
清楚明了的约法三章犹在耳畔,低头却见男人伏在自己腿上,牙尖不老实地咬扯着束带。
柳禾有些无奈,忍不住唤他。
“长胥疑……”
被一声轻唤打断,长胥疑蹙眉抬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似有些委屈。
“你要等到何时?”
柳禾一怔。
“要用我的纯阳之血却不肯同我合欢,难道真的要用师父说的法子……”他顿了顿,咬住下唇,“将我推到别的女人床上?”
柳禾身子瞬间僵住。
那日符苓在气头上同她说的话,他竟全都听去了。
也多亏她那日不曾顺着符苓往下说,不然落到长胥疑耳朵里,此事只怕不会轻易翻篇。
“符苓他……说笑的。”
听着她下意识的解释,长胥疑似嘲非嘲地牵起唇角。
“真羡慕师父,既有资格同你交欢,又能时时刻刻能得你相护,我却什么都没有……”
说话间,眼窝不自觉泛了红。
明知他在有意做戏讨自己心软,柳禾难免无奈,只好轻叹着开口询问。
“若我真用符苓所说的法子来取血,你会怎么样?”
长胥疑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自然是提着她的头去见你,告诉你我没有脏,我还是干净的,别不要我……”
强势凶残的话语,处处都隐匿着卑微的刺痛。
若将他丢到别的女人床上,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气恼她设法算计他,而是自己会脏。
长胥疑啊……
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