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七南将静妃的情形简单述说后,柳禾沉吟片刻。
“右卫可在盯着长侯府?”
“是,一直在盯着。”
又交代了两句,柳禾便让七南去了。
回头见长胥疑乖乖坐在榻上等待。
这是他宫里的榻,应该不算爬上她的。
见他面色有异,柳禾只当是听到了方才的话心中不痛快,上前抚了抚他的脸,柔声安抚。
“别委屈了,今夜便让整个长侯氏与你赔罪,这样可会舒心一些?”
长胥疑迟疑片刻,轻轻点头。
只要柳儿肯为他费心,就比什么都重要。
贴在面上微凉的手掌欲撤去,长胥疑不舍肌肤分离,下意识抬手按住了。
仰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她。
“今夜,我要做什么?”
柳儿要整治为厉鬼和姜扶舟传递情报的长侯氏,他自不能坐以待毙,将全部事情交给她一人去做。
她却笑了,眉眼弯弯。
“你需要……吃了药早点歇息。”
可巧下人送来了药,浓稠的药汁能暂时补充他的精力,不至于撑不到帮她的时候。
苦涩的药味弥漫四周,长胥疑厌恶拧眉。
他不喜欢这味道。
“柳儿喂我。”
男人轻声央求。
要喂啊……
柳禾低头看了眼苦涩漆黑的汤药,尚未入口便已觉得舌根开始发涩。
不过看他今夜实在可怜,纵一次也没什么。
打定主意,柳禾端起药碗来要往嘴里送。
谁料双唇尚不曾触及边缘,却已被他眼疾手快拦下了。
“怎么了?”她不解,停下来看他,“不是要我喂你吗。”
“不是这样喂……”
长胥疑抬手将药碗向下按了按,似乎这样就能让那苦味不至于钻入她鼻息。
“用手喂就好,这药苦,柳儿别碰。”
方才那般小心央求,她还以为是要用嘴喂。
“这样一勺勺喂给你,药汁在口中留得久,会很苦,”柳禾顿了顿,同他商量,“忍一忍大口喝下去,我这里有蜜饯……”
长胥疑不为所动,有些固执。
“我想要你喂我。”
蜜糖或砒霜,苦药或甘霖。
只要是柳儿亲手喂给他的东西,就比世上一切佳肴都更令人心向往之。
毕竟……
也许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就着她的手乖乖吃药,长胥疑的目光始终未从她面上挪开过,就像是贪恋着最后的每一眼。
柳禾不动声色,一勺勺给他喂着药。
药汁晃动时苦味直往鼻缝里钻,单是闻着便觉难以下咽,长胥疑却连眉头都未见皱一下。
符苓说他从小不怕疼也不怕苦,一点都不像个孩子。
一碗苦药入腹,柳禾俯下身啄了啄他的唇。
不愿让口中苦涩沾染了她,长胥疑下意识偏头躲闪,却被她捏住下颚转了回来。
唇齿迫启,彼此纠缠。
身体里里外外都是她的气息,长胥疑缓缓合眼,一瞬间觉得身心无比充盈。
“苦吗?”他问。
“苦,”俯首抵住他的额心,她轻声道,“但也不苦。”
因为喜欢同你亲近,所以苦也不苦。
长胥疑眸光倏然亮起的那一刻,柳禾又一次意识到,他是真的很好哄。
“不要乱跑,在这儿等我回来,”她顿了顿,语气更柔,“乖一点。”
男人安安静静,狭长上挑的美目无比温顺。
“好。”
将入初秋,夜里有些凉。
柳禾穿了外衣出门。
视线在她出门的那一刻没了追随,长胥疑身上的温情褪去,面色也渐渐冷了下来。
没有柳儿在身边,真是无趣。
被药汁吊起的身体有了些力气,长胥疑缓缓撑起身子,冲门外唤了一声。
“来人。”
门开了。
“主上有何吩咐?”
男人斜靠在榻上,撑身而起时衣衫自肩头滑落,露出大片雪色的肌肤。
还有斑驳的浅痕——
是她留下的。
长胥疑低头看了眼,似是格外满意。
托了长侯静怡那女人的福,他才能从柳儿口下讨来这独属于自己的烙印。
欢心暂收,议起正事。
“婴王姬的肉躯找到了?”
“是,已在南境郊外寻到婴王姬肉躯,不过已无气息,像是死透了。”
弃身而逃,肉躯自然是毫无气息了。
长胥疑冷冷勾唇。
那厉鬼欲借静妃之躯,在床上用最保险的法子上他的身,想都别想。
将这身子拿去给它陪葬便罢了,岂能连清白都搭出去。
他的身,只能柳儿碰。
“把那肉躯烧了。”
“是。”
断了它的后路,看它还有没有闲情逸致精挑细选。
心情好转了些许,长胥疑懒懒询问。
“师父还有多久才归?”
“符先生已传了信回来,说天亮前定能赶回宫,要主上耐心等待,稍安勿躁。”
“嗯,”长胥疑摆摆手,“去准备吧。”
……
夜深。
高楼之上,危可摘星。
一身形纤细窈窕女子独坐斟茶,墨发随风融入月夜,好似泼墨山水。
她像是在等待。
身后传来一声回禀。
“殿下,长侯府动了。”
柳禾顿了顿,垂眸看向手中的茶盏。
可惜了才煮好的茶水。
“我去看看,”随手将盏内的热茶泼在了地上,她缓缓起身,“谁都不用跟来。”
缓步向下,罗裙摇曳。
纤薄的背影在月色下透着孤寂,每一步却又走得无比坚定。
……
马蹄声,越来越近。
柳禾静静看着紧闭的宫门。
长侯震带兵冲破宫门时愣了一瞬,意外地发觉四周竟无任何驻兵守卫。
皇宫空空荡荡,安静得有些古怪。
再远处——
依稀可见一道细弱的身影。
长侯震暗觉不对,勒马率兵停了下来,派了个探子先行上前查看情形。
片刻后,探子回来了。
真的只有一个女人。
长侯震越发觉得不对劲。
虽说南境这位新主将登基不久,便是如今根基未稳,也不至于落魄成这样。
明知他今夜要来,竟只派了个女人出面?
正想着,却见远处那身影动了。
一点点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
越来越近。
那女子以纱覆面,月色之下虽看不真切,却能从若隐若现的轮廓中分辨一二。
面纱后是张白皙如瓷的脸。
细眉丹眼,水波流转。
长侯震不自觉愣怔了一瞬。
此女——
像仙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