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不能悲伤。」
能确切地感受到。
现在自己的心情很平和。
心跳也很稳定。
迹部景泽摸了摸自己心脏的地方，一次又一次地确认着自己的状况。
虽然他并没有百分之百的相信伏黑甚尔的话，但理智却给了他最直接的答案，悟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大概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是不是意外他不知道，但是凶手就在眼前。
“哦？心疼了？”伏黑甚尔依旧是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这可不能怪我，我的目标只是天内理子和钱而已。”
冷静下来的伏黑甚尔也多少有点后悔，倒不是对杀了五条悟这件事觉得不妥，纯粹只是因为刚好跟迹部景泽建立起来的交易，这一下绝对是泡汤了。
其实说后悔也谈不上，更多的是可惜了。
好不容易给儿子找了个好去处，看来这小子是真的没有什么福气。
伏黑甚尔把玩着手上的天逆鉾，五条悟可是咒术界捧上天的心尖尖，就这么被他一个废物猴子给杀了，这不是挺有意思的嘛？
真想欣赏一下御三家那些老不死的知道这个消息时的脸色啊，伏黑甚尔可有可无地想着。
“心疼？也许吧。”
或许是不敢有过激的情绪，迹部景泽缓缓地拔出了“鎏影”。
少年视线下垂，一点点顺着出鞘的刀锋移动着，纤密的睫毛翘起严严实实地挡住了他暗瞳里所有的情绪，他看似并没有过分的悲伤。
或许冲破牢笼的情绪确实差点在一刻钟之前就要压垮他，但这如同浪潮般席卷的痛苦在被本人意识到时，就已经死死地被少年封印进了脑海深处。
过激的情绪会动摇判断，会丧失理智，会……会输。
而他不能输。
起码在了结之前，他不能输。
所以他不能觉得悲伤。
少年偏了偏头，平静到诡异的瞳孔印着伏黑甚尔的样子，还未等伏黑甚尔开始探究他话里的不明意味，就听到少年轻笑着平静地道：“没有关系，等我解决完你……”
“到那个时候，我再来心疼。”
悲伤毫无用处，即便将伏黑甚尔碾进尘土也毫无用处，但他还会这么做。
哪怕重蹈覆辙，哪怕预言应验，他也会这么做。
万年人迹罕至的森林里，两道人影迅速地交错着，眨眼间交手的次数已经数不胜数，兵刃交错声此起彼伏，交手的双方谁都不敢提前喘气，甚至没人敢后退一步。
周围的树木在交锋的冲击力下不断地被爆破着，脚底下原本整洁的的泥土此刻如同皲裂的蜘蛛网般崩裂开来，最后轰然塌陷。
伏黑甚尔凭借着过人的身体优势不断地周旋着，迹部景泽却是灵活运用着自身庞大的咒力量，双方各占优势，又是个顶个的天才，一时之间双方竟然僵持不下。
又一次硬碰硬的格挡，双方默契地各退一步调整着呼吸。
伏黑甚尔将脚底下的碎石踩得嘎吱作响，手上的天逆鉾链接着锁链被他牢牢控制在身体周围，被搅动的空气赫赫作响，形成了滴水不漏的防御。
兵刃相接，迹部景泽因为惯性率先后退两步，虎口被鎏影震得发麻，整条手臂都轻微颤动着，但他几乎不为所动。
少年冷静如水的眸子注视着伏黑甚尔游刃有余地姿态，心下也明白很天与咒缚硬碰硬吃亏的只能是自己，但即使一再处于下风，他也并没有半分着急。
在杀死他之前，他不会让自己情绪崩溃。
“怎么？你就学到了这么点本事？”百十招下来，原本还有所心虚的伏黑甚尔这会儿也打上了火，他吊儿郎当地提着咒具嬉皮笑脸道：“要打就快点打，我可没功夫陪你在这里过家家。”
迹部景泽没有接腔，绀蓝色的眸子里好似掩着深渊峡谷般的暗色，明明没有任何举动，伏黑甚尔却感觉他像是寒冬腊月里涌动的寒潮，平静的表面下翻滚着令人骇然的情绪。
“……”
“啊，算了，我也腻了，速战速决吧。”迹部景泽拒绝回应，一个人无法将双簧唱下去的伏黑甚尔收起了表面的玩笑。
小鬼头并不会因为他的话语而有所动摇，被欲望浸满的眼神里充满着对杀死他的执拗。
他忽然就意识到了，一直在自己面前蹦跶的少年此时此刻是在认真地计划着怎么杀死自己，金发的小咒术师甚至连多余的解释都不屑再说，在他心里已经默认了自己的死刑。
何止是不愿再说多话，如果不是处于交手状态，迹部景泽可能都不愿分他一丝眼神。
只有自己的死亡才能打消他的怒气。
自己可真是踩得一手好雷，伏黑甚尔感叹道。
这笔买卖真的亏大了。明明平时被他气得跳脚，亦或是被他坑得不行的时候，少年也最多也就是稍稍气急，嘴里还是“伏黑先生”“伏黑先生”的叫个不停。
现在倒好，原来好好学生是真生起气来是这个样子啊。
啧啧啧，不愧是五条家的大少爷，就算是死了也有人为他真情实意地哭丧。
伏黑甚尔挥动着天逆鉾再次发动了攻击，紧身衣下的肌肉上青筋虬结，充满着爆炸般的力量感，锁链被他挥得虎虎生威，如臂指使，天逆鉾带着嗜血的杀气每每都朝着最为刁钻的方向进攻而去。
正面应对着进攻的迹部景泽依旧沉默着，厚实的咒力像是最亲密的伙伴萦绕在周身四处，像是散布下的灵敏触角敏锐地反馈着周围所有的情报。
他踩着轻盈的步子，精准地避开伏黑甚尔所有的攻击，金发的少年绷着脸一改当初与伏黑甚尔对练的风格，像海洋里的游鱼将灵活演化到极致。
又是一击不中，“鎏影”仿佛即将破碎的蝴蝶一般剧烈地抖动着，横刀的情绪像是具现化一般传递到它的主人脑海里。
过量的咒力输送已经隐隐到达了一级咒具的临界值，承受着超量压力的“鎏影”也难免开始不堪重负，到底还是离特级咒具差着那么一截。
迹部景泽小心地控制着咒具，缓缓地收回多余的咒力输出，这么下去率先崩溃的说不定就是“鎏影”了。
思及此，迹部景泽也不愿再拖长战斗，只见他抬起了左手，时雨操术的结印已经像是吃饭喝水般随心自如，抬手的一瞬间，森林的水汽忽而开始震颤起来，像是烧开的水壶，乳白色的咒力逐渐充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