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郎中没有出诊,李二郎说明事情起因后,郎中马上查看团郎的喉咙。
“这次是团郎命大!已经无碍了。”郎中收回手里的器械,心里也是为团郎的遭遇感到后怕。
“每年都有孩童噎死的惨案,抠不出东西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得亏团郎将枣子吐出来了,异物伤喉,导致说不了话,无需吃药,会自行痊愈。切记,这几天吃的饭食要软和,不可再伤了。”
检查过团郎的嗓子后,发现并无大碍,郎中睨了李二郎一眼:“你倒是谨慎,将他带来就医,有些人看到小娃吐出异物就不当回事,他们不知异物伤喉,伤及喉根再来看诊时,小娃已经说不出话,就算治好了,声音也不如之前,严重的往后都不能说话了。你往后千万要看紧了,别让小娃乱吞乱吃杂物,万一发现不及时,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
郎中知道李二郎腿上有伤,给他检查后换上一种利于痊愈的药膏,又叮嘱他注意伤口,才放两人回去。
李二郎连连应是,道一番谢,付了诊金才抱着团郎走出医馆。
路上,李二郎才感到一阵迟来的后怕,他从不知道有这么多人因为吃东西被噎死,害怕后又急促地生起感恩。
感谢救了团郎一命的恩人。
说到恩人,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李二郎推开院门,抱着团郎在书房前犹豫,踌躇着走来走去,最后还是没敢进去。
毕竟太过诡异,画怎么会说话呢?!
一番挣扎后还是抵不过好奇和感激,李二郎抱着团郎走进书房,来到画前。
纪清越麻木地磨着石头,不知道是不是石头的问题,总是崩刃,于是他砍一会儿就要停下来磨石头,不管换几块都一样,是不是这里的石头硬度不够,太脆了的原故。
也不知道小豆丁平安了没有,担忧之下他也没多少心情砍树。
外面传来迟疑的脚步声,纪清越顿了一下,心想来的应该是李二郎。
不知道李二郎要做什么,反正不能出声。
掩耳盗铃。
“方才郎中看过团郎,说他已无事。”李二郎紧张地斟酌用词,语速缓慢,“想来您就是团郎提起的‘仙人’?我们一直没敢当回事……”
纪清越腹诽: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迟迟不见回应,李二郎急的挠了挠鬓角:“呃……想来四郎也是得到您的教导……将‘上大人’解释得极好……!”
纪清越还是没理会,继续磨石头,看李二郎还能说什么。
“总之……仙人您救了团郎就是救了我们李家,我们会记着您的恩情!”李二郎看着画,眼神坚定。
画里的草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回枯黄色,上次画里出现的异象应该就是因为仙人。
李二郎得不到纪清越的回答,只能作罢,他还有活要干,既然现在纪清越不想理他,那就等下次,反正他进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告知团郎现在已经平安,说完后他就抱着团郎回到院子继续挑果。
经过这次遇险,李二郎不敢再让团郎离开视线,团郎也一样,早上走了一回鬼门关,回来后变得安静很多,乖乖坐在李二郎身边自己玩。
快到午饭时间,出去摘果的人陆续运果回来,一进院子就见李二郎低着头站着,也不说话,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李阿娘一看,心感不好:“咋了?你又做了啥?”
李二郎对着徐晴结结实实地跪下来,吓得徐晴连连后退,她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二郎怎么平白无故地行大礼:“这……怎么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团郎,团郎手和脚都全乎着,正乖巧地抱着她的腿。
李阿娘和李阿奶尖叫起来:“你的腿不要了?!”
李三郎疑惑但没出声。
“嫂嫂,我错了。”李二郎跪着把早上发生的事告诉徐晴,徐晴连忙蹲下来看了一下团郎的喉咙,虽然郎中说了没事,但她还是要亲自看看。
团郎嗓子还没好,艰难开口,声音沙哑:“阿娘,我没事……别打二叔……”
李阿娘狠狠捶了一下李二郎,李二郎坚挺地没反抗。李阿奶跑过去抱住团郎,止不住的感到庆幸。
幸好没事。
李阿娘指着二儿子大骂:“你太大意了!竟让团郎一个人乱跑!万一真的出事了,这不是剜你嫂子的心吗!天爷保佑!天爷保佑!!”
李二郎低着头不吭声,若不是仙人相救,他们家现在就是一场悲剧了。
既然团郎没事,李二郎又诚心道歉,徐晴感到心疼与气结的同时还是选择原谅:“既然团郎无事,这事就这么过去吧,往后我们都要多加小心。”
“嗯,多谢阿嫂原谅。”
李三郎搀扶着李二郎起身,看了看他腿上的伤,好在没什么大碍,于是扶着他回去坐下。
李二郎坐上炕,李三郎掀开他的裤腿给他重新涂药。
李二郎难得一直沉默。今天的事,他没有说完,该不该跟三郎说呢?
“二兄,你有话想说就说吧。”李三郎头顶像是长了眼一样,不需要看就知道李二郎有话想说。
李二郎想了一圈,还是决定隐瞒仙人的存在,毕竟李四郎被打得屁股都肿了也没说画里有个人的事,所以定是仙人不想别人知晓他的存在。
他找了个借口:“我只是愧疚,对不住阿嫂,今日幸亏团郎无事,否则我无颜面对大兄与阿嫂。”
李三郎叹了一口气,收起药瓶:“既然团郎逃过一劫,阿嫂又愿意揭过此事,你就原谅自己吧,往后我们都谨慎些,莫让团郎再陷入危险之境。”
这天夜晚,纪清越劳累了一天,本该一躺下就能睡着,但却因为太饿,一直都没能睡着,只能看着星空发呆,等饿劲过去。
明天要不要摘两颗未成年的青菜充充饥?
“仙人?”
一个故意压低的声音从外边传来,纪清越一听就知道是李二郎。
大晚上的,他怎么来了。
纪清越不去理会,继续躺着发呆。
“仙人,您还在吗?我给您送些东西!”外面的人见纪清越不理会也不肯放弃,锲而不舍地呼唤:“已经这么多天了,四郎给的胡饼仙人定然吃完了,方才我拿了些吃食,虽是团郎剩下的,但味道鲜美,是阿娘做的稀饭,里边难得添了剁碎的羊肉与鸡蛋,还淋了一圈胡麻油,我舀了一碗来,还拿了一些蒸饼,仙人,我要如何交与您?”
纪清越再也躺不住了,“噌”地坐起来,只思考一秒,就穿鞋走出草庐。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饥饿面前什么都不是了。
“伸到画前。”
纪清越终于回应了,李二郎非常激动,连忙照着纪清越说的做,把碗伸到画前,不一会儿手里的东西就神奇的不见了。
“仙人您吃,我回去睡了。”说完李二郎高兴地一瘸一拐地回去了。
感受着手里的重量,纪清越感动得热泪盈眶。
回到草庐里一看,李二郎拿了很多食物,一大海碗热乎乎的稀饭,里面是剁碎的肉丝和鸡蛋,淋了一圈的芝麻油,香味扑鼻而来,还有五张巴掌大的蒸饼。
纪清越捧着食物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很快就哗啦啦地吃完一整碗稀饭。
嗝——
纪清越打了个长长的饱嗝,很难得地体验到饱腹感,真的太满足了。
别人穿越不是金手指就是外挂系统,他什么都没有,还得饿肚子,地要自己开荒,种子要自己想办法,火要自己钻,还有比他惨的穿越者吗?
纪清越痛快地啃了两张蒸饼,蒸饼的口感像加厚的饺子皮,用盐调味,很有嚼劲,他吃得心满意足。
第二天,不出意外的,纪清越又被熟悉的尖叫声吵醒,李阿娘在院子喊:“那贼人又来了!!灶房又丢东西了!!”
相比第一次,这次李家人已经镇定很多,他们穿好衣服才出来,李阿奶问丢了什么,李阿娘面无表情:“团郎昨晚剩的羊羹稀饭与几张蒸饼不见了……”
这次四郎不在,是贼自己拿的还是……?
李二郎腿上有伤,最后一个走出来,慢慢悠悠的。他刚睡醒,打了个哈欠,承认道:“阿娘,不是贼,是我。”
“是你?!”李阿娘嘴里一哽:“吃蒸饼便算了,为何把团郎的稀饭也吃了!”
李二郎理直气壮:“晚上我饿得忍不住,闻着稀饭的味道实在太香了……我错了!”
他们家刚刚实行减少饭量的计划,李二郎晚上肚子饿倒也情有可原,这么说没人怀疑。
李阿娘还是忍不住吐槽:“你肚子饿就吃蒸饼,怎的将团郎的稀饭吃光,碗呢,洗了放回来。”
李二郎自知理亏,刚想应“是”,就听到阿娘要碗,才恍然想起,碗已经被拿进画里了。“在房里,等会就拿出来放回去。”
于是这事才算结束。
李三郎跟着回房,等李二郎坐下才挑破他的谎话:“二兄,碗可不在房里。”
面对弟弟审视的目光,李二郎一点都不慌,一脸镇定:“你莫要多问。”
“又是那人?”李三郎一下子反应过来,顿时好奇:“四郎不说,二兄你也不愿说?”
李二郎:“不是不说,是不能说!等时候到了我自然会详细解释与你听,如今是万万不能,你只知他是恩人便可。”
这下李三郎明白了,不再追问了:“好吧。”
纪清越听了好一会儿,院子的嘈杂渐渐平息,再没有打骂声传来,于是松了一口气,开始他一天的工作。
洗漱浇菜后又开始忙碌昨天没完成的事。
开始种植的第四天,所有蔬菜都存活。目前,七种种子里能辨别出来的只有稻谷、韭菜和芹菜,其他四种是什么还不知道,只能等它们展露出更多特征。
纪清越磨好石头继续砍树,要清理完空地才能建窑。
坚硬的大块石头被他砸成一端扁平一端圆润的模样,然后将扁平的那边磨成出利刃,圆润的那边用藤条固定在棍子上。
一把简易的石斧就完成了。
纪清越一手抓着石块,敲击石斧的圆端,把石斧敲进树干里,随后又撬出来,然后换另一个位置,将石斧敲进树干,就这样来来回回,不断重复“敲”和“撬”两个动作,敲坏了几个石斧终于才将一棵树砍倒。
效率实在低的可怕。
这时外面又是李二郎在说话:“仙人!您在吗?”
这种情况让纪清越有些无语,他怎么一点都不害怕,难道也跟李四郎一样是个傻大胆?
“我拿了些饭食与你!”
纪清越来到桥上:“团郎无事就好,你不用这么客气。”
这次纪清越没有躲避而是立刻回应,让李二郎很高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
纪清越不愿多说:“前些日子害四郎挨打,我已经过意不去,昨天的饭食让你今日差点挨责骂,以后还是不要送来了。”
李二郎:“难道你不饿吗?”
可真问到点了,纪清越不能承认也不能否认,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
李二郎好心地没继续这个话题,更进一步解释:“我平日吃得多,阿娘不会怀疑的。”
“让你一直欺骗家人,还是不太好,你若想报恩,借我一把斧子可行?”纪清越秉承虱子多了不怕咬的理念,破罐子破摔了。
“斧子?仙人要做什么?”铁斧是家里的贵重物品,李二郎不得不谨慎地问一句。
“砍树。”
“砍树?”李二郎抬眸看着画里墨水勾勒的松树,只觉得神奇。“好,仙人您先接去饭食,我腿上伤着,捧久了腿还是疼。”
一碗饭能有多重。
纪清越不再啰嗦,把饭食拿进来。
今天吃的还是稀饭,配的一些腌菜。
纪清越坐在桥上吃饭,昨晚就已经吃得够饱了,早上又吃一大碗稀饭,毫不意外的,他撑了。
这感觉真神奇。
李二郎慢慢走进来,一手抱着团郎,一手拖着斧头。
拿着沉甸甸的斧头,纪清越开心地笑了,有了斧头,砍树会轻松很多。
“仙人,可否将饭碗与我?阿娘看到碗少了定要起疑。”
纪清越一想也是,连忙把两个洗好的碗还回去。“多谢。”
“不用不用,是我该谢你才是。午食我不便送来,等入夜了再送晚食与你可好?”没等纪清越拒绝,李二郎飞快地走出去。
纪清越有些懵,他这是被包吃了?
算不算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