剿匪风波过后,日子逐渐趋于平静,李阿娘听纪清越说想养些鸡鸭鹅子,便风急火燎地去村子里的人家寻种蛋。
鸡蛋好找,鸭蛋与鹅蛋就有些难寻,他们这只有一条大河,养这两种家禽需要定时放进河流遛一遛,所以这里的人都不大爱养鸭养鹅,李阿娘也是跑了好几个地方才找到几只鸭蛋与两只鹅蛋。
考虑到纪清越不会孵蛋,李阿娘让家里的老母鸡帮忙,等顺利孵化出雏鸡雏鸭,小心地养了几天后才拿给他的。
养大一点,小鸡小鸭不至于太过脆弱而夭折。
羊的话,好找得很,到村里专门养羊的人家里就能买到小羊羔。
李二郎出去一趟便拎回四只羊羔,其中一只是小公羊。四只小羊羔毛茸茸的,稚嫩的叫声,咩咩叫个不停,跑起来是跳着的,纪清越一看心都化了。
如今画里已经大变样,从外面看差别不大,也就是空地慢慢被开垦出来做田地,种着小麦水稻和粟米,可草庐后、山坡后、树林中各有乾坤。
草庐后是纪清越的第一块菜地,从当初的小小一块菜地到现在的大菜园,已经扩大到松林边缘无法再外拓了,菜园边围着一圈木篱笆,里边的菜畦方方块块,种着不同的蔬菜。
山坡后是果园与棉花地,果藤与果树已经栽进地里大半年,无论是攀爬的藤条还是开枝散叶的树枝,都与几个月前截然不同,长势十分不错,绿意盎然,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吃到自己种的果子。
果园旁边是他的棉花地,上一次收获的近百粒棉花种子,只留下一小部分以备万一,其它要用来播种的棉籽在晾晒后,就一粒一粒埋进山坡上的地里。
棉花枝条开始长高时,纪清越小心翼翼地剪去一些生长过分向上的枝条,免得在棉花要开花育种时得不到需要的养分。
另外,他得格外注意这些作物的收获时间,如今天气热,生长周期太短,小麦和粟米大约要一个半月,水稻要两个月,棉花似乎要更快一点,一个月多几天就能采摘了。
为了避免收获期撞在一起,造成一个人来不及采收的局面,纪清越特地列了一张时间表,提醒自己收割与播种的时间。
溪水里,春季投下的鱼产了许多卵,这些卵都孵化出无数小鱼苗,四个月过去,鱼苗慢慢长大。
有屏障相隔,加上水域本就狭小,小鱼长大后占据许多空间,纪清越没想到当初看起来不怎么显眼的小鱼,现在竟然挤满了小溪。
于是纪清越不得不扩大养鱼的水域,把拦截的石头往更下游的地方移动。
对于新来的小鸡小鸭小鹅,纪清越明目张胆地在草庐旁边的松树下扎了一圈半人高的篱笆,又将篱笆隔开分成两半,一边养鸡,一边养鸭和鹅,小鸡数量庞大,鸭和鹅联合起来也不是对手。
小羊的羊圈设在溪水上游的松林里,为了防止小羊活泼好动撞破篱笆,纪清越很用心,划了一块很大的地方,把木条深深插进地里围成一圈,然后用藤条一圈圈地将木条缠起来做加固。
羊圈里铺着一层干松针,找来一小块石板放进羊圈里,把溪边的新鲜茅草割下来扔在石板上,就是小羊们的饭桌,李二郎给他拿了一个旧水盆当做小羊的水槽。
最后他用茅草编了好几张草帘,先用细木条横放在羊圈上木条,再往木条上铺草帘,固定妥当后羊圈的屋顶就完成了。
纪清越布置得井井有条,一切都在慢慢往好的方向发展。
今天李家老宅大摆宴席的日子,庆祝家里两个新生儿的百日和满月,院子里摆不下的桌子,只能摆到院外的路上。
李阿娘一家天没亮就到老宅帮忙,村子里相熟的婶子也都早早过来一起操办席面。
水盆里一捆一捆新鲜的蔬菜最是显眼,种类如此多,比一碗碗摞起来的肉都要引人注目。
这些新鲜蔬菜是纪清越一大早搬出来的,他难得起了一个大早摸黑摘菜。天热了,有的蔬菜能一个月一茬,一个人根本吃不完,只能勤快地往外面送。
一群婶子围着木盆择菜,看着绿油油的蔬菜,个个吃惊不已。虽然她们自家菜地也种有蔬菜,但都没有李阿娘拿来的种类多和数量大。
李阿娘不仅在院子里有菜地,院外的农田里也开垦了菜地,种了不少蔬菜。“这些鲜菜是早早在院子里种下的,静心伺候着才长得这般好,本就是为了两个孩子的宴席,每桌摆上一叠菜叶子既好看有面子,又能少一些开支不是。”
确实是这个理,城里的菜叶子可贵了,种类也不是很多,有些菜她们还是第一次见。
为了防止大家起疑,李阿娘向纪清越拿了些菜种,带着李阿奶在院子里也种了很多菜,纪清越种什么她们也跟着什么,可西北土地瘦薄,比不得画里,有些菜长的还是不如纪清越种的,但也比半死不活营养不良强多了。
“这些菜种在哪家商队买的,下次去县里我也好去买一些回来种上。”
李阿娘早就和纪清越对好借口:“这些都是纪郎君送的,我家二郎帮了他一些小忙,他随手赠的。”
“这纪郎君先是叫祥郎带回钐刀,又赠送菜种,他究竟是做什么的?”
李阿娘:“他呀,他是岭南过来的,如今落户在县里,许是做鲜菜买卖。”
“哟,这得是位富贵公子呀!纪郎君可娶亲了?”
“呃……还未娶亲。”
女人们一边干活一边聊天,聊着聊着自然而然就拐到李二郎身上,三次剿匪让他名声大噪,听说不仅是山单县,就连州府也听说了。
不少媒人纷纷来打听,知道李二郎没有成婚身上也没有婚事后,都笑得合不拢嘴,回去没几天就带着东西上门,这些天李家的门槛几乎要被问亲事的人踏破了。
李阿娘神情一梗,回想李二郎说什么也不同意说亲,差点把媒人惹急要开口骂人了,不同意婚事理由也没有,谁吃饱了赶趟着上门求嫁!
不仅李阿娘说不清,李二郎自己也有口难言,被媒人追着几次都没有下文后,大家也就知道李二郎不想成亲的态度。
“难道二郎已心有所属,这才不理会媒人介绍的姑娘?”
李阿娘心想不太可能:“二郎的性子就是如此,说干就干,说不做就不做,打小倔得很,他说要忙着种蒜的事,等家里稳定了再考虑亲事。”
众人这才想起李家看着殷实,实则不然。家里有李三郎这个读书人,也就是看着殷实而已,先前还遇上山匪骗粮,也不知给没给李二郎攒下聘礼钱。
读书贵,娶亲也不便宜。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啊……
八卦中心的李二郎对这场讨论一无所知,他正与大兄和堂兄们忙活,几个男人从地窖里将酒坛子搬出来,准备在宴席上一醉方休。
平娘与月娘的娘家人陆续到来,他们看到李家摆出的宴席,无论是桌数还是菜式,都十分用心,突显自家女儿在夫家受到重视,看到女儿过得不错,大家自然就放心和高兴,宴席氛围自然酣畅。
李二郎心里高兴,加上剿匪的热度未减,他被灌了不少酒,搬出来的几大坛子酒,有一半都到他肚子里,任是从小就沾酒、酒量过人,一直喝到宴席结束,他也顶不住还是睡了过去。
最后还是李长吉背着他回的家。
酒鬼喝醉了倒是不吵不闹,乖乖地待在兄长背上。
李长吉也没想到,本来已经属于团郎的后背,还能再背一次这个年纪的弟弟。
有点重。
“二郎这是太高兴了,他这般喜欢孩子,怎就不想早些成婚呢?”李阿娘走在两个儿子的身侧,看着熟睡着的二儿子,心里都是不解。
团郎由李阿爹抱着,不吵也不闹,玩了一天甚至有点困,半眯着眼睛不说话。
李阿爹难得露出忧愁,话里有些心疼:“虽说二郎心思细,但也不偿不是心思重,说了不必担心三郎与四郎,可他还是将自己的存银偷偷交于我。”
“阿爹阿娘决定让四郎去县里念蒙学了?”李长吉看一眼最小的弟弟,依旧傻乎乎的模样,一脸天真,“听说县里的蒙学校舍少,万一四郎分不到寝间,到时如何是好,还是回村里念学?”
李阿娘左看看右看看,小心地打量四周,确定没有人,然后悄悄地说:“听二郎的意思,是想让四郎借住在越郎家里,他猜越郎打算供瑜郎念学,便也让四郎一同去。”
李四郎听到了,心里顿时开心:“当真!纪阿兄要带瑜郎去县里?!”
“嘘!你可小声些!!这事越郎还未说,那便是还未定下,你可别同瑜郎说漏了嘴!!”李阿娘一着急,说话就像机关枪一样不断输出。
“噢,我知道!若我告诉瑜郎,万一他将纪阿兄的事说出去就糟了。”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忽然。李长吉背上的李二郎听到关键词语,大声地嘟哝了一句:“越郎,不要走……!”
这下把小心说话的李阿娘和李长吉都吓了一跳。
李阿娘嗔道:“这孩子,与越郎吵了一架,还是舍不得他走。”
李长吉点点头,往上颠了颠滑下来的弟弟:“山匪的秘密是越郎破解的,他待二郎与我们都极好,难怪二郎一直不舍。”
遇到纪清越,是他们一家的好运,也是纪清越的好运。
李家人去村子准备席面的这天,大家都出门了,纪清越才醒过来,自从家禽和牲畜被拎进画里后,每天要做的活又多了,除了浇菜喂鱼之外,还有投喂鸡鸭鹅的工作。
才收割了成熟的水稻,过程中不免有稻粒掉落,于是这些小鸡就可以上工干活了。
对于雇佣童工,纪清越一点儿负罪感都没有,起床后就把小鸡赶到收割后的地里,让它们啄食地里的稻粒。小鸭和小鹅就赶到溪里,它们玩够了会自己上岸晒毛。
晾晒稻粒的时候,新粮房终于大功告成。
他向李阿翁请教了许多关于粮食存放的问题,还得到很多搭建粮房的意见,耗费了许多功夫才将粮房建出来。
粮房建得比他现在住的房子高,面积也更大,呈圆柱状。谷物晾干装袋后,不能直接摆在地上,而是要架高存放,避免被地面透上来的水汽沾湿。
如今一块麦子地大概有两百多平,收获一次大概能得百来斤麦子,而水稻就要少一点,同样大的水田,收获不到百斤。现代社会的杂交水稻和超级杂交水稻亩产可以达到惊人八百一千斤,换算一下,他种出来的水稻亩产不到三百斤。
纪清越不是很满意,可李二郎却在得知这个产量后,吓了一大跳,这可比他们一年一种,亩产才两石要高了不知道多少,而且纪清越一年之内可以种四五次,一年的总产量就能达到上千斤。
确实如此,纪清越想明白这点后,就不再纠结一定要达到惊人的八百一千亩产,但要是可以,还是尽量再提升一点,能多一点就多一点。
随后他筛选出结穗饱满的稻种,另外再开辟一块水田做试验,打算层层筛选,尽力种出质量更好的水稻。
傍晚时分,纪清越将晾晒了一天的稻谷收起来,经过琢磨,他大致可以判断稻谷是否晾晒妥当。这里的太阳十分给力,只要暴晒五六天,就能将稻谷晒干。
知道纪清越要经常晒东西,李二郎时时刻刻都在注意天上的状况,若是发现雨云飘到他们家,就会及时告诉纪清越,不至于让他手忙脚乱。
西北这天气,一个月里没下几场像样的雨,都是来去匆匆的急雨,地面都没怎么打湿。
纪清越收完稻谷后正坐在草庐里想一些事,就听到院门打开的声音,李家人一个个都回来了。
“快快快,把二郎背回房间放在床上,吉郎背了一路,要重死了!”
他一听,还以为李二郎怎么了,赶紧跑出来站在书房门口探望。“婶娘,二郎怎么了?”
李阿娘摆摆手:“无事,他就是喝醉了!你吃过晚食了吗?”她从弟媳家带回一些肉菜。
纪清越已经在画里吃过了,他谢过李阿娘,等李长吉把李二郎放到炕上后,才向众人提出月底搬去县里的计划。
李阿爹将纪清越请到正屋,“你的决定我们不便过多干涉,只有一事,我与你婶娘能否请求你帮忙。”
“李叔直说便是。”
李阿爹看了看身边的小儿子:“二郎先前猜测你要带走李瑜,想来越郎也不是想让他做奴仆,不知越郎可会送他去念蒙学?”否则就不会叫瑜郎跟着去书房练字了。
李二郎倒是把他想的事猜得清清楚楚。
纪清越点点头:“嗯,我是打算送他去念蒙学,不为别的什么原因,只想让他为我隐藏身份。”
“若是这般,能否让四郎也跟去县里念蒙学?我与你婶娘只想让他在散学时有个归处。当然,四郎的束修与平时吃的米面皆由我带去,他可自己生火做饭,无需越郎操累。你与两个孩子住在巷子里,虽说四周都是街坊邻居,可事无绝对,有孩子作为借口,我们可多走动,让外人知晓越郎并非一人。”
纪清越一听是这个事,当下就同意了。既然李阿爹担心平时家里只有两个小孩,除了多走动,还可以养一只狗,看家护院的狗。
李阿翁听要养狗,连忙拍板说道:“我知哪有好狗!!”
第二天李二郎酒醒,发现纪清越已经定好去县里的时间,家里人不仅帮着出谋划策,还补充该添置的东西。
纪清越已经盯上了李瑜,李瑜还浑然不知,一有空就去四郎家里打卡上工,跟着他们去地里除草浇水,换一顿晚食。
四郎最近看起来总是兴高采烈的,干活的时候有使不完的劲,最让李瑜觉得奇怪的是好友总是意味不明地盯着他,每当问起原因,好友都是神秘兮兮地摇头,然后故作深沉地说:“天机不可泄露。”
李瑜:“你是不是脑袋不舒服?”
(ー_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