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京辛夷两个慌忙去查看老人的伤势,子京细细诊断了灵脉后:“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一时悲痛受不了,一会儿醒来便好了。”
说着,他看向一边的狐狸:“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灵基,方才看他周身的灵光,应该天资不错,倘若日后加以修行,定能成一个不错的修士。”
路辛夷心中也哀戚,她伸手过去将那雪白团子抱在怀中:“他是楚国人,也不是他能选的。他这么小,却愿意为了还恩舍去性命,就证明本性不坏。”
说着,她抚了抚白狐狸的皮毛,骤然,她的手指像触电了一般:
“他还没死!”
子京以为她出现幻觉了,伸过手就要将那白狐狸抱走:“灵基都毁了,他灵力低微,撑不了……”
可话还没说完,他的手也停在了原地。
在那软绵绵的皮毛下面,一股子力量,正敲打着他的指腹——那是脉搏的力量,何故一个物种他没有了心,还有脉搏呢?
子京顿了顿,缩回了手:“这家伙还不是一只普通的狐狸,大概率是个灵兽。”
天色阴沉了下来,一阵冷风吹过,有下雨的预兆,二人随即对视一眼,子京背上老翁,辛夷则抱着小狐狸,向城中跑去。
跑了没多久,雨就飘飘扬扬地下开了,可回城中的路还远,天色阴沉,黑洞洞的,哪里还能找的着回去的路?
此刻一间破庙隐隐约约现在树后,二人慌不择路跑到破庙中。
庙已经塌落半边,冷风呼呼地灌进来,即使有稻草,也不免是“床头屋漏无干处”。子京放下老翁,看了一眼屋顶上的破洞,将那神像上的玉圭抽下来,纵身跃上房梁,用玉圭填上了些漏洞,又揪掉神像的披风,也一并挡了那窟窿。
见他从房梁上一跃而下,拍了拍自己两只手上的灰,路辛夷道:“你倒毫不客气,这可是景国的蛇神庙,你住人家的屋子不说,还毁坏人家的神像。”
子京满不在乎地找了些柴禾,在地中架起个火堆:“神在人间,不在庙里。”
不一会儿,老翁鼾声渐起,路辛夷毕竟还是个小女娃,抱着白狐狸和子京坐在一边,游荡了一天也累了,不知不觉中,头沉沉地靠在了子京的肩膀上。
看着面前女子的容貌,他心中一阵温暖。子京抬手想要抚她鬓边的碎发,当是时,门外一声惊雷,将他的手惊了回来。
李四出现在摇摇欲坠的庙门口,拖着湿漉漉的身子,拉开了庙门。
“老大。”他单膝跪地,惊雷将他的面庞映得雪亮,更能看清他眸子里的惊慌。
“怎么了?不是叫你好好守着天书吗?”子京有些嗔怒地看着面前的人,倒不是他生李四什么气,只是……
李四浑身经不住颤抖,雨水从他的头发上、袖口处、衣摆处滴滴答答流下来:
“老大,天书有变,景国的气运,越来越弱了。您的灵基,也越来越差了。”他艰难地抬头望向子京——换句话说,应该是京墨,只见他面色渐沉,双眸微敛,是了,景国的气运早该是断了的,可景帝还没死,那群叛军一息尚存,景国就还不算完全破败。
可他从未如此眷恋过生。
他挥了挥手,李四再拜,头却没有抬起来,任凭浑身颤抖,泪洒雨夜:
“老大,为今之计,不如与楚国合作,先保下景国,这样的话,您和辛夷公主就都能……”
“你以为我是和那窝囊废流章一样的人吗?”他低声怒吼,生怕惊醒了身边的女子,一只手抚在她耳边,为她施法下了禁制。
李四默不作声,他无法明白,人这一生难道还有比活着更重要的事情吗?
京墨强忍着心中的汹涌,淡淡地问道:“路辛夷呢,她的命数如何?”
“老大……”李四缓缓抬起身子,但仍不敢看向京墨,低声道,“天书上,早已没了……公主的命数。她的命数,在三年前就断了。”
闻罢,京墨阴翳的面庞上突然展现出一阵笑意来,仿佛千斤重石落地,他再也忍不住,这种欢喜好像比方才的悲痛、担忧更甚,他看向辛夷,笑出声来,两只手托着她的头颅,肩膀一个劲儿地颤抖起来。
紧接着,他将她埋进自己的胸膛,仰头望向破败不堪的神庙。
你看,小丫头片子,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人的命可以改吧!人的命果然可以改,小不点,我终于做到了,我终于改了你的命,我终于……
他顾不上自己还没戴手套的手,只是一个劲儿将她搂在怀中,抚摸着她的脸颊和手背,却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欣喜:“路辛夷,你终于不用受什么命运或者诅咒的摆布了,开不开心路辛夷?开不开心?”
李四叹了口气:“老大,可是您,也为了救她坏了灵基。为了她活,景国灭了,您身为蛇神,如今却连灵基也坏透了,如今她醒来,却把您忘得精光儿,您这样做值得吗?”
李四到现在都记得,那一日,老大奄奄一息地来到万蛇洞,那是他们汇集的地方,他垂着眼睛坐在地上,拍着他的肩:“楚国没什么好的,唯独有一咒法,可以灵修换人性命,我用之,甚好。”
李四大惊:“老大,您不是最鄙夷楚国的咒术吗?老大,你怎么这么虚弱,你莫不是……”
他只是稍稍探了探老大的灵力,就瘫坐在地上:“老大,你的灵基……”
京墨笑着摆了摆手,看似轻松的表情下,却是那样一张苍白的,渗透着汗珠的面庞。
“没事,左右没人祭拜,我灵力也不高,毁了灵基,我不还能活得好好的!你速带我去药池里泡着,我还有神像,有人间的供奉,还死不了,这交换也不亏!”
“老大!”
李四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一阵痛心,虽然他深知,有时候王朝更替,不过是制度的腐化,统治者的昏庸,可身为守护神的他们,难道不是不计一切代价去守护这个国家吗?
可看着面前双手泛着红色疹子的老大,他再一次迷茫了,没了灵基,又长期在药池子里泡着,久而久之皮肤变得过敏的他,如今宁可忍着痛,也要将那小女娃紧紧搂在怀中,分明皮肤是刺痛的,他却看起来那么满足,那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