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
暗黑天幕下,出现了两座了望塔的轮廓。
如此高的位置,四周又无任何遮蔽,塔身几乎被银色的冰柱包围。
夜间值守是个苦差事,三名羌兵缩在衣袍中,在塔顶有限的空间内不停走来走去,以缓解被冷风吹得麻木僵硬的腿脚,并不知晓危险已经临近。
在两座了望塔之间的栅栏外,燕云领着六名强力弓箭手匍匐而行,到达中心位置后,弓箭手分成三人一组,向两侧迂回。
燕云独留在原地,将背负的箭囊小心取下,然后以箭囊为枕头,躺了下去,箭的尾羽朝右,紧急时刻可快速拿取。
他仰躺着,耸了耸肩膀,让自己尽量舒适放松,左右看了看,这才取出弓箭在身前拉满,蓄力代发。
呼啸风中再度传来夜枭鸣叫,这是动手的讯号!
旋即,左右两侧各传来几声细响,那是弓弦在震颤!
燕云瞬间跪坐而起,怒目圆睁,抬臂直指向左侧了望塔。
三名羌兵中有两人被箭矢贯穿了喉咙,瘫倒在楼板上,还有一人背脊中箭,半边身子伏倒在栏杆边缘。
燕云立即调转箭头,直指向右侧了望塔,目中所见,也是和左侧差不多的情形。
也就在这时,燕云猛然再转向左侧,穿云箭破空而出!
就在刚刚,那具半挂在栏杆上的羌兵尸体可能是因风太大或者是自身重量所导致,尸体向下滑动,一旦从高处坠落必然发出很大声响。
箭矢钻入了羌兵头颅,连同其头盔一起钉在了栏杆上。
燕云定睛再看了看左右,猫着腰向栅栏走去。
在他身后,一众大虞军士从隐身地爬起,快速朝此聚拢。
栅栏比碗口还要粗,通常情况下是采用特制木锯,在最短时间内将之锯断,开辟通道。
这个过程耗时并不短,容易被敌人发现。
燕云没有丝毫犹豫,从腰际抽出青锋剑。
狄幽虽是怀揣目的归还此剑,且在燕云内心留下了一道很深的伤痕,但不得不说,她来得恰到时候,真真的雪中送炭!
燕云剑当锯使,抵着木栅来回扯动,仅仅三个来回,碗口粗的栅栏即被斩成两段,整个过程几乎无声无息。
燕云大喜,在赶上来的军士协助下,很快便斩断三根木栅,打开了一个可容人随意进出的口子。
众军士鱼贯而入,两名百夫长各带一队人马,按照计划乔装成夜巡军的样子,一左一右朝营帐深处走去。
燕云指挥军士将斩断的栅栏重新立起,即便是真正的羌人夜巡队伍到此,若非走进仔细查看,也发现不了外围防御出现了这么大的纰漏。
然后,燕云领着一队军士居中直行,混入营帐区。
伴随左右营帐中雷动的鼾声,一行人很快就深入敌营数十丈,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另两队所处方向,也无任何异动传来。
期间有羌人军士起床小便,看了他们一眼,没有任何过激反应,完事后就忙不迭跑进营帐中去了。
羌人营帐分区设置,区段与区段之间就是间距拉宽了一点,跟画“田”字一样,每个区段归属不同的将军统辖。
当燕云走完第一个区段,即将进入第二个区段时,一队羌人夜巡队迎面走来。
气氛骤然紧张!
大虞军士中有不少人下意识将手按在了刀柄上,用力拿住了。
燕云没有任何表示,目不斜视,迎着羌人夜巡队走去。
眼看着两支队伍越来越近,只差丈许距离便会迎头相撞时,燕云猛然拔出弯刀,双手举着搁在后脑勺上。
燕云这以刀代枕的模样,既嚣张又跋扈,加上军服上满是血迹,活脱脱身经百战的“军痞”形貌。
对面领队吓了一跳,赶紧向旁边一让,将当中的道路腾了出来。
带队的“头”都认怂了,其余兵卒哪敢跟燕云硬扛,几乎是挤在一起,尽可能把路让给燕云这位“大爷”和他的队伍。
燕云当仁不让,瞅都没瞅对方一眼,就这么大摇大摆和这支五十人的队伍错身而过。
大虞军士见羌兵没有察觉,都松了一口气。经此过程,如同洗礼,他们在对燕云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同时,自身的胆气也壮了。
直到燕云他们走得远了,羌人的夜巡队中才有人小声议论,以示自己不服输。
“这是哪个将军麾下,真嚣张啊!”
“管他呢,要是攻打龙头关,该挺尸还得挺尸……”
夜巡领队在气势上被燕云压制,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半晌才喊了句“我们走”。
就这样,燕云带着队伍在短时间内接连穿过了三个区段,已经完全深入敌营中。
期间遭遇了数支羌人夜巡队,和之前一般,有惊无险。
这时,前方出现一片亮堂,如地下涌光,将暗黑天宇也染红了。
依稀光幕下,显现出了望塔的轮廓,塔顶旌旗飘飘,异常显目,那大概就是中军所在地了。
燕云唇角露出一丝冷笑,眉中精光闪烁,将弯刀从后脑勺取下,扛在了肩上,同时加快前行步伐。
嘎吱嘎吱,整齐的踏雪声如战前小鼓,低沉而赋有韵律。
雪翻飞,在密密匝匝的营帐中,踏出一条铁血之路,延伸,再延伸……
浓郁的战前气息如化不开的浓墨笼罩在这并不算特别宽敞的通道上。
这时,右翼敌营中突然传来马鸣,搅碎了夜的宁静!
紧接着,数十道星星点点的火箭凌空而过,顿时,战马的嘶鸣和鼎沸的人声纠缠在一处。
“马厩失火了——”
“敌人劫营……”
喊声慌乱,如平地起惊雷,在羌人各个营帐中蔓延。
号角声响起,划破苍穹,如点着的火。
按照燕云的谋划,他们的唯一目标是混入敌人中军,斩杀或活捉敌酋东狼王,显然右翼的大虞军士被羌人提前发现了。
从响起的密集马蹄声判断,应该是右翼这支小队推进中经过马厩,羌人通过肉眼观察无法发觉的事情,被战马通过气息发现了,从而引起了夜巡羌兵的警惕。
于是,右翼大虞军士迫于无奈,以火箭焚烧马厩,制造混乱。
加上大虞军士都带了些许火油助燃,虽下了雪,可火借风势,草料和营帐又是易燃物,火势迅速蔓延。
“将军,我们怎么办?”燕云身后,一名伍长压低嗓门问询。
“勿慌,一切听我命令行事。”燕云道。
混乱很快蔓延,旁边营帐中,一个个的羌兵揉着睡意朦胧的眼睛钻了出来。
他们惊慌中有人穿错了衣甲,有人打着赤脚,急急忙忙取下插在营帐门口的刀枪剑戟,却茫茫然不知如何反应,无头苍蝇似的。
这么多羌兵聚在一起,对燕云这一支小队的压力可想而知。
如此冷的夜晚,不少大虞军士的额角竟淌下汗来。
“让开,别挡道!”燕云面色铁青,放声大喝,用力扒开人群,但此方法既耗力又耗时,便索性以弯刀刀背为开路杖,遇到挡路的羌兵就是一刀背。
众羌兵不知燕云这是什么路数,又见对方这一票人马都是穿的己方军服,还以为是奉了某种特殊命令,赶紧将拥塞的道路让了出来。
可终究还是有人察觉到异样,一名百夫长模样的羌人横在前面,阴沉着脸,不屑道:“带队的小子,你是哪位将军麾下,跟老子一样是个百夫长而已,狂什么?”
燕云不答,冷笑着快速走进,扛在肩上的腰刀化为一道寒光,一斩而落!
这名羌人百夫长骇然中双目圆瞪,张嘴想说什么,甚至来不及躲避,一颗大好头颅从颈部砍断,滚落在已被踩踏得满是泥泞的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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