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未尽,春暖未至。
雨水,是这个季节南方所特有的,带着清冷和湿润,密密麻麻下落,但并不猛烈,一下就是三五日,没有停歇。
猫街镇,夜叉国南端一座不起眼的小镇。
长街,宽约九尺,麻石铺路。
街头的人并不多,他们的吆喝声稀疏而短暂。
放眼望去,长街一片清冷,雨很凉,顺着瓦面滴落时,形成了盈尺的冰柱,如刀,倒挂在头顶。
长街两侧,一字排开的楼宇张灯结彩,火堆燃烧,释放出橘黄色的光芒,在黑色天幕下,营造出如归巢的暖意。
柳庆,灵台境初阶修士,奉南山宗逍遥峰密令,来猫街镇驻守,受云雾山庄裕同节制。
十年光景,对修士而言不过弹指之间。
这十年中,他顺风顺水,任务执行从无差错。
他开了间草药铺,平素给普通百姓治病,私下却指挥一群凝气境修士,探听附近的风吹草动。
就在大半个月前,猫街镇的气氛骤然生变,不知从何处涌来不少奇装异服的修士。
猫街镇的地理位置,总体而言偏向南山宗的势力范围一侧,陌生修士云集,显然不对劲。
柳庆心生疑惑,恰恰裕同传信,说云梦泽九幽城遗址即将现世,命他注意猫街镇的异常。
这就是了!
柳庆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派出手下,四处打探消息。
一众弟子却一无所获,最近两天,更有一名弟子未归。
柳庆心中焦虑,乃至今日,他一改往常深居简出的做派,亲自查探自己住了十年的猫街镇。
勾栏内,有丝竹美妙,婀娜漫舞。
红灯笼高高悬挂的青楼上,有女丰腴,剥着瓜子,同时将勾魂的目光投向雨幕中的路人。
柳庆将猫街镇巡视了一遍,神识捕捉到了不少凝气境修士,这些人的修为,他自不会放在眼里。
他脚步一转,向一侧悬挂着“酒”字的餐馆走去。
他辟谷多年,大概是幼年时穷困潦倒的记忆过于深刻,若有闲,便有意无意去饭馆坐一坐,点一盆牛肉,酌上一口。
当他在餐馆二楼坐下时,周围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同了。
黑暗中,有人目光狠厉如同利刃,刺向柳庆。
然而,柳庆的眼神中没有惊惧,只有淡然。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那些妄图打他草药铺主意的不长眼之辈,他屠戮了不知多少,结仇之多,难以统计。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内心坚定而平静,这些人若胆敢放肆,他并不介意像秋风扫落叶一般,将一众杂碎扫入犄角旮旯,生霉发臭!
“客官,还是和老套路吗?”店小二点头哈腰走来。
“嗯!”柳庆点了点头。
“好咧!”小儿将毛巾往肩头一搭,快步跑下楼梯。
不一会,一碗鲜切酱牛肉,一壶老酒,就摆在了桌上。
“客官,您请慢用。”小二说完,将屏风一扯,形成了一个独立空间。
柳庆看着食盒中的酒菜,并未急于动着,目光闪动,一一审视。
这些酒菜确实和平素一样,香味浓郁,令他食指大动,且看不出被人动了手脚的痕迹。
长街上传来嘎达嘎达的声响,是木屐踏地发出的。
木屐为桃木所制,声响不同其它杂木,虽是密集出现,常人也听不出来。
柳庆耳廓扯动,面颊上露出一丝放松之意,不多不少,正是九人从楼下方经过。
也就是说,这些派出去的弟子,将附近数十里翻了一个遍,都没发生异常状况,平安归来。
这对柳庆来说,当然是个好消息。
他举起筷子,将一片牛肉吞入口中,嚼了嚼,又端起酒杯,一仰脖子饮尽。
酒温热,入口柔和,到了喉头却突然变得炽热,如刀隔火炙!
柳庆喉咙顿时破开一个被腐蚀的洞口,无血流出,像是被炙热烤干了一般!
他骤然起身,想向楼下弟子示警,却发不出声音。
情急中,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药丸,胡乱吞入腹中,猛地喷出一口血来,溅射在屏风上。
鲜血如雨滑落,在屏风上勾勒出无数线条,旋即变得透明。
另一侧,柳庆看见,有三人正盯着自己,神色不善!
他猛然拔出战师堂的标配弯刀,将屏风砍成了无数段,憋着一口气,望向那三人。
“柳庆,你在这猫街镇盘踞了十年,也该入土了!”
为首的汉子说完,气息顿时暴涨,从凝气境三阶直达灵台境中阶方止歇。
“呃……”柳庆身形摇摇欲坠,想质问对方是何人。
“将死之人,就不必多事了!”为首汉子说完,将一个海螺放在了嘴边,猛然一吹!
呜——
音波如环,一股强大的禁锢之力向柳庆袭来!
与此同时,随着海螺的嗡响传出,长街上突然破空声无数!
“堂主有令!截杀南山宗妖孽——”
此时,云雾山庄中。
燕云刚刚踱步至自己位于左侧的洞府。
他刚进洞门,便一甩袖子,布下数道阵旗。
“北方有雪……”燕云低声念叨,“什么意思?又或者,下一句是什么?”
和秋燕仙子有关吗?
秋燕,燕子,北方下雪,燕子该到南方避寒了!
燕云一念至此,目光顿时变得阴寒刺骨,眼瞳深处的经纬之线,波动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