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点虽然很小，但在这漆黑的天地里，却犹如指路的明灯。
    楚红楼连忙控制住马车，往灯光的方向快马加鞭而去。
    随着马车的越走越近，越越发现有些不对劲，凌乱的风雪中，竟随风传来一阵阵可怕而焦臭的味道。
    在这样的环境中，视觉是最受影响的，但是他的嗅觉却依然灵敏。
    暴风雪却在这时突然渐渐停止了，来得快，去得更快。
    他们也终于走到了亮光的面前，在视野恢复的那一瞬间，坐在马车前方的两人全都惊呆了。
    先前看到的，哪里是什么灯光，只不过是屋子燃烧的余烬，恰好这是一片谷地，火势才没有被暴风雪浇灭。
    小莲刚走出马车，人便已经彻底僵住。
    那便是传说中悲惨的修罗地狱吧！
    如此恐怖的场景，赫然出现在三人面前。
    整条深谷，大大小小至少有数百个土坯矮房，看起来应该是一个小部落的聚居点。
    只是现在，这里再没有见到一个活人，矮房也都成了残峦断壁，
    无数残尸碎骨散落在谷中，密密麻麻满地都是。
    最让人发指的是，在谷口两旁，竟矗立着十多具赤裸女尸，满身血污，被长杆刺穿下体，在风中摇荡。
    在勉强定住心神后，楚红楼几人才继续向里走，想看看还有没有幸存者，虽然都知道，这种机会实在渺茫。
    惨不忍睹的景象到处都是，而且越往谷深处走，景象就越发惨烈，依稀还能看到几具鬼方铁骑的尸体。
    毫无疑问，这些鬼方铁骑，就是酿成此处惨象的元凶。
    虽然战力悬殊，但这个部落的人似乎也没有完全束手就擒。
    踩透积雪，脚下的土地已经完全变做了深黑色，那是被鲜血所浸染的颜色。
    一直走到深谷的尽头，也没有见到一个活口，无论妇孺老幼，全都惨死。
    没有见到牛羊，想来是已经被鬼方人抢走。如此惨烈的暴行，楚红楼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
    他见惯生死，江湖人也讲究快意恩仇，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但这种大规模的群体虐杀，连妇孺老幼都不放过的情况，江湖中几乎从未发生过。
    “走吧！”楚红楼叹了口气，沉声道。
    小莲早就不忍再看，已经连吐了好几次，偎依在楚红楼身上，轻轻抽泣。
    上了马车之后，一路无话，终于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前，找到了一户人家。
    鬼方人似乎有意避开了官道，官道附近的人家并未遭到洗劫，先前所见的大夏铁骑，也许就是在维护这条官道的畅通。
    形势远比想象中的严峻，短短时日，鬼方人不仅已经趁机南下，更是深入到了肃州后方百里，如此看来，肃州城的情况，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歇了一夜之后，次日清早启程，以现在这种速度，至少还需要两日，才能到达肃州。
    官道已经冰封，马车也只能慢慢行走。
    小莲看着楚红楼有些凝重的神情，小声问道：“公子，你是不是准备出手，帮助那些可怜的百姓。”
    小莲的家虽然在赤空城，但她并不是鬼方人，看到这样的惨象，她心中的怜悯，更胜过楚红楼，毕竟在她心中，大夏其实才更像是她的故乡。
    当初她或许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做了鬼方的间谍，也曾亲手下毒杀过人，但那毕竟是两回事。
    尤其经历了那次痛苦，跟随了楚红楼之后，她的性情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生活的美好，激发了她内心最善良的一面，这也是楚红楼越发爱惜她的原因。
    听了小莲的话，楚红楼摇摇头，“我只会管我眼前的事，如果这样的事情在我眼前发生，我当然会出手，但我却不会特意掺和进这场战争。”
    小莲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含情脉脉的美眸望着他。
    在她心中，只要楚红楼觉得开心就好，她也相信爱郎的选择。
    但她却未明白楚红楼真正的内心，残酷的战争机器一旦启动，必定会带来流血和死亡。
    弱势的百姓在战争面前，就如路边的草芥，如草原上待宰的羔羊，他们从来没有选择命运的权力。
    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决定自己命运的，就只有真正的强者。
    这就是为什么楚红楼已经是绝世高手，却依然执着于恢复功力，让自己变得更强的原因。
    弱肉强食，是任何一个生命世界永恒不变的道理。
    他想起了天下盟，也想起了白衣楚红楼对他说的话，天下盟要建立一个完美世界。
    这个想法当然是可笑的，就算他们真的能做得，也不过是依靠更强大的武力，而这武力总有失去的一天，所谓的完美世界，也不过是一场最纯真的梦想。
    当晚他们夜宿在肃州城外数十里的驿站，也得知了此次鬼方人南下的确切消息。
    据说这次鬼方人的打法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他们既不围城，也不强行攻城，只是把骑兵扎营于北方的正面。
    只要肃州城内的官兵不出城，他们也不主动请战。只是派出数十股千骑，专门劫掠各处村镇，袭扰粮道。
    这次他们的劫掠风格也大不一样，不再抓大夏人为奴，而是尽量驱赶他们入城，想要逃跑的或者抵抗的，就会被他们血腥屠杀，但他们会抢走所有牛羊和粮食。
    短短十数日，肃州方圆两三百里的村镇部落，几乎已经被他们劫杀一空，大量的牛羊和粮食，被他们带回了大营。
    肃州城内不过两万骑兵，自然不敢轻易与数倍于己的敌人在旷野交战，只要能守住这座北方重镇，鬼方人就绝不敢轻易南下，只要熬到援军到来，鬼方必定退兵。
    听到这些消息，楚红楼不由蹙眉。
    此时肃州城内的那些官兵，或许还不知道，大夏帝国已经陷入内乱，自身难保，当然更不可能来救援他们。
    楚红楼已经知道鬼方人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们之所以不急着攻城，就是不想白白耗费自己的兵力，肃州城墙高城坚，鬼方又不善攻城战，想要攻下这座坚城，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所以他们以战养战，把百姓尽可能的赶入城内，让城中粮食消耗增快，然后又故意不完全切断粮道，迷惑城内守军，让他们以为后方粮食能运过来，就不会节省粮食。
    等时机成熟，他们就突然截断粮道，让城内短时间就粮食耗尽，彼时这座北方重镇，自然就可以不战而降。
    如此毒计，只怕后面又少不了天下盟的身影。
    五国之中，大夏独强，鬼方次之，就算趁着大夏内乱之际，鬼方能够占得优势，但最终肯定也会实力大损。
    如果让这两强都拼得国力耗尽，甚至气息奄奄，到时天下盟凭借强横实力，登高一呼，将这两国收入囊中，就变得易如反掌。
    楚红楼甚至认为，不仅是大夏和鬼方，只怕其余三国，也很难避免卷入这场战争。
    无处不在的天下盟，肯定不会让他们苟安。
    至少西蜀和东齐，就都有天下盟的势力在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