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铃已经死了半个月?
还是权无暇埋的?
惊雷般的噩耗,炸响在玉斯年脑内,他反应半晌,才阴沉着脸道:
“权无暇,你再怎么恨我,也不该拿铃开这种玩笑。”
权无暇神情同样可怖:“随你信不信,反正死医院的又不是我老婆。”
玉斯年张嘴,刚想骂他胡说八道,却是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摇了摇头,把辱骂收了回去。
他刚刚被那消息吓得一时上头,可仔细一想,权无暇的话里有个很大的漏洞。
他笃定道:“这不可能,我不久前才跟铃联系过,虽然我死在游戏里,但跟现实还有联系,不然怎么可能把其他人叫进来?你肯定是在撒谎。”
江愿提醒:“你上一次跟金铃联系是什么时候?”
“就不久前啊......”玉斯年说到这里,突然卡住了。
不久前?
多久?昨天?前天?上一次游戏是什么时候?一周前?一个月前?还是......我...是什么时候死的?
他脑海里关于时间的信息混沌一片,总觉得自己好像刚死没多久,只是开了七场游戏而已,能花多少时间?七天?一个月?他准备的东西完全够铃撑到他回家的......
江愿缓缓道:“小玉,你以为自己是跟这门主做了交易,可在门主眼里,你是什么?”
一枚棋子,他心里清楚。
“可我跟门主有交易,所以轮回七次,他一直让我保留着记忆,不可能.....”他说着说着,虽然只是魂体,脑子里却突然感到一阵尖锐剧痛,像是一根针在不断搅动:“啊...啊!铃...!”
白光中,他想起一些碎片,似乎是妻子在电话那头强忍咳嗽,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周围是医护们的急切叫嚷,滚轮转动,心电监护仪在报警,玉斯年心急如焚,却只能说马上,他马上就可以回去了...然后呢?他想不起来了...!
他知道铃快不行了!可他忘了!!!
江愿继续道:“门主对游戏世界的控制是绝对的,从你甘愿成为npc的那一刻起,你的一切都已不再属于自己。你以为你是玉斯年,但你的举动,思维,甚至连记忆,全都会受到门主影响。
可能你早就知道金铃过世了,只是门主刻意影响了你的意识,让你忘记,甚至下意识的回避这件事,因为......”
玉斯年瘫倒在地,顺着江愿的话呢喃:“因为只有这样,我才会心甘情愿帮他害更多的人...我为虎作伥,我与虎谋皮...我做了这么多事,可…可是....”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几近崩溃。
霍浒抓到这段话中的漏洞:“可不对啊?玉会长的妻子,好歹也是玉家的人,葬礼怎么会是无暇办的?”
玉斯年皱眉,闭眼悲伤道:“我家长辈...对铃的出身有些成见......”
权无暇怒斥:“去你妈的成见!你们家那些死鸡巴老头儿,就是嫌她不是什么名门闺秀!恨不得她早点死了!好给你再介绍一个新蠢逼!”
“..不对,不对!”玉斯年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脑子里一团乱麻:
“....你撒谎!你是在骗我!铃不可能死的!她还在家里等我回去陪她过生日!是你,是不是你趁我不在害死了她!?!”
“哈哈哈对啊!!”
权无暇大笑直言:“是老子杀的!怎么样!!老子想杀掉你们这俩狗男女又不是一两天了!!”
玉斯年一头撞过去,把权无暇撞得滚了一圈:“我就知道!!你这混蛋!!我就知道!!是你!铃是不可能死的!!”
“去你个鸡巴卵子玉斯年,护不住她你才是真的该死!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个!!!”
德风成员们赶紧上前阻止:“会长会长!会长别撞了!”
仁爱黑西装跟着劝道:“你跟个死鬼计较什么,会长,他不信就算了!”
就在两只红蚕宝宝激烈对撞,各自长出满头包之际,霍浒拿着手机走过来,沉重道:
“玉会长,我查过了,金铃确实是半个月前病故的,这是金家父母发布的讣告,还有这个,是官方的死亡记录。”
他把手机递给玉斯年,白底黑字的讣告明晃晃的展示在那里,击碎了男人的最后一点幻想。
这讣告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玉斯年那积压已久的情绪终于控制不住了,他以头抢地,崩溃得哭出了声:
“铃...铃啊,老婆...老婆啊...我...我老婆没了...老婆,老婆啊....!!!”
他头埋在满是骨灰的地面上,悲痛欲绝,全然不顾体面,哭得像个孩子。
仇敌的狼狈蠢样,引得一旁的权无暇欣喜若狂,咒骂道:
“哈哈哈哈哈哈活该啊,活该啊玉斯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老婆死医院里没人管,还是老子去收的尸,你再看看你自己成个什么怪物了?哈哈哈!!
她头七那天,灵堂里飞来一只白蝴蝶, 可怜巴巴的转了一晚上,你说她是在等谁啊哈哈哈哈哈,可悲啊你们!真是活该!!!死都死不到一起!”
两位叱咤风云的会长,一个倒在地上,哭得涕泪横流,另一个滚在地上笑出了眼泪,精神状态着实令人担忧。
江愿撤下玉斯年身上的梵问,免得这鬼把自己哭断气。
但梵问还得继续缠着权无暇,免得他把自己笑到滚下尸山。
周围一圈玩家内心五味杂陈,为首的黑西装在旁边小声感叹:
“其实我们会长那天去医院,我站在门边偷偷听了一耳朵。”
一个德风成员问:“听到什么了?”
“那天金夫人已经快不行了,进抢救室前,她委托我们会长来找玉斯年,说她跟玉会长已经失联很久,担心他死在了哪个门里,所以托我们会长找找......”
江愿:“他答应了?”
“怎么可能。”
黑西装摇头,道:“会长当场拒绝了,让她病好了自己去找,结果当天晚上金夫人就走了。”
“其实,我有看到会长偷偷抹眼泪来着。”
“嘿,我也看到了。”
“毕竟初恋嘛,嘴上骂得难听,其实很在乎的。”仁爱黑西装们感叹道。
江愿也清楚,权无暇从来没放下过当年的事,要不是付出过真心,怎么可能平白生出这么浓烈的恨意。
只是权无暇没想到,此生最仇视的两个人,一个病死了,一个不死不活,全都没死在自己的手里,讽刺至极。
但幸运的是,他永远不会失去江愿这个特大号仇家。
三昧真火蓄力结束,轰然一蹿,瞬间烧灭了所有泡泡,眨眼便冲了上来,余渡再也压不住火势,众人只得避开边缘,朝着高台中央聚集。
就在这火烧屁股的关键时刻。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迷宫火海中响起一道震耳欲聋的奇葩嘶吼,打断了所有人思绪,地面剧烈震动,一个超巨大火球撞毁迷宫一路滚来,狠狠撞在了尸山脚下!
是饕餮!
这皮糙肉厚的凶兽,硬是在火海里扛了这么久!使尽浑身解数,最终一头撞死在了尸山之底。
整片尸山剧烈震颤,堪比一场八级地震,玩家们一时站不稳,好几个人双脚离地,被甩了出去。
余渡及时化出几个大浮泡,险之又险的将玩家们兜住,或弹回来。几颗火星沾上浮泡,很快燃裂开,玩家赶紧在浮泡被烧破前跳回地面,捡回一条命。
两家公会各自拖着崩溃会长,聚到高台中央,为避免被火舌舔到,不少人踩到庇护坑上,挤得那叫一个其乐融融,团团圆圆。
“热死了热死了,这火真不能灭吗?!”
“我靠!这下怎么办!?”
一个仁爱黑西装艰难回头,问道:“那个,江先生,我们现在怎么办?不会就在这儿等死吧?”
“啊?我可是臭名昭着,杀人不眨眼的邪教头子,你怎么能指望我救你们出去?”江愿不可思议地眨巴眨巴眼,坏笑道。
“更何况你们还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今天在座诸位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逃不了哦。”
“什么!?”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
“大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之前都是我胡说八道,我看得出来,您肯定是位人美心善的大好人!”
余渡看向江愿,淡淡道:“别吓他们了。”
见小鱼儿递台阶,江愿这才勉为其难地收嘴:“好吧,不逗你们了。”
在一旁抱头痛哭的玉斯年下意识道:“呜呜呜呜不准....算了.....老婆呜哇啊啊啊!!”
“其实要出去,办法也不是没有。”
江愿被挤得难受,怕周围人听不清他说话,只得像猴儿一样,熟练地爬上余渡这棵大树,余渡配合挽手,将他护在怀里,江愿以此占据了人群制高点。
“如小玉所言,这三昧真火烧起来,人碰到必死无疑,但据我推测,这游戏通关的线索,就藏在破炉山这个名字里。”
“破炉山?”
“是啊,破炉破炉,这炼丹炉里肯定有个破漏之处,放眼望去,这最好隐藏破漏的地方,就是我们脚下的尸山。”
众人循着他的视线,向下看去。
白焰刚烧起来时,这尸山就活了过来,焦尸们一直在不断拉扯、吞噬迷宫里逃来的怪物,可三昧真火烧上来后,这些焦尸又被烧了一遍,像木炭一样,彻底灰化,正随着白焰持续不断的消散。
最要紧的,是就在刚刚饕餮撞破的地方,白灰散开,竟是露出了一小块漆黑石壁!
“只有火烧光这些焦尸才会露出来...这确实是个藏出口的好地方。”霍浒睁大眼:
“所以......你一直在等火烧光这些焦尸?”
“算是吧,不过这也只是我的推测,具体还得下去看了再说,而且要下去也没那么容易。”江愿低头问余渡:
“渡渡,你的泡泡最多能抵御三昧真火多久?”
余渡:“增加厚度的话,能撑一分钟左右。”
江愿满意道:“足够了。”
一个德风成员计算距离:“一分钟?这也就只够下去一趟吧?要是下面没有出口,那岂不是回不来了?”
余渡确认了他的推测:“对。”
“所以......”白发男人从火海里收回视线,环顾众人一周,问出一个非常浪漫的问题:
“有谁愿意跟我一起葬身火海吗?”
此话一出,众人各自在心里敲起算盘。
德风人倒是无所谓,反正他们已经死了,也出不去游戏,死活都一样。
仁爱这边却是不太敢相信这位说话颠三倒四,阴晴不定,风评要命的邪教头子。
霍浒知道自家队长的选择,心中更是百感交集,他担心再这样下去,余渡出了游戏会被江愿连累到身败名裂。
那就太令人痛心了!
权衡利弊之际,众人看到江愿身下的余渡,长发下眼神阴郁,刀锋般冷冷扫过一圈,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要么,相信江愿。
要么,死。
莹子曦第一个举手:“我愿意!”
谷雨也道:“对,百分之百的死跟百分之五十的生还机率,我跟你去!”
男人们赶紧跟着附和:
“是啊,是啊,我也愿意!!我们相信你!!”
“你对我们会长这么好,肯定不是大恶人。”
“会长的社长肯定值得信赖!!我们相信你!”
如此积极的反应,倒是让江愿有些意外,他感动得捂住了嘴,眼中泛起点点星子:“真是难得啊,我以为除了渡渡,没人会答应我的。”
众人唯唯诺诺,不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