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回合下来,无论江愿如何刁难,余渡都能从善如流的,将花绳翻回最简单的状态,交给主人。
如此放水,让江愿感到不悦,表情渐渐阴沉,在小鱼儿准备再次翻回花绳前,他警告道:
“你再这么敷衍,我就不玩儿了。”
青年指尖一滞,轻轻点头:“好。”
冰冷指腹,摩过主人掌纹,余渡临时改换几个步骤,红线交织,折叠,弯曲,很快得到了一个稍加复杂的图案。
这回,终于让江愿顿住了。
只见冷面青年摊开的双掌之间,是一条用红线交错勾勒而成的小鱼儿。
此鱼口吐泡泡,肥糯肚皮朝上,双鳍合拢,像是在投降作揖。
莫忧察觉江愿迟疑,问道:“齐奶奶,我师傅这次翻得很难吗?”
“倒是不难,可若想破解此结,只有一个方法。”齐老太太道:
“得将双手指尖与对方相扣,交合,比成桃状,以示和解。”
“桃状?奶奶你说的是心形吧。”莫忧恍然,但新的疑问接踵而至:
“那江先生愿意和解吗?”
当然不可能!
江愿意不愿和解,并对这哄小孩儿的把戏嗤之以鼻。
“长官,你以为勾出泡泡鱼,只留一条和解生路,我就没办法了?”
长发青年紫眸微张,意识到一丝不对。
“真是可惜。”
白发神子嘴角勾勒邪恶弧度,冷笑一声:“从你进入这游戏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掉入了我精心排布的陷阱。”
说时迟那时快,江愿中指插入道歉泡泡鱼,以迅雷之势,将余渡十指连带手掌,每一个关节都扣了个死结,牢牢捆缚,不得挣脱。
梵问一头缚着余渡双手,另一头被江愿拽在手里。
即便梵问平时对余渡无效,但由于这次是从物理层面捆的人,难以脱身。
江愿抱手,得意威胁道:“哼哼哼,小长官,你现在已经被捉在我的手掌心里了!要么答应之后不再罚我,要么,就这样永远被套着!”
可这威胁对余渡起了反效果。
青年眼睑下垂,看着被赤红蛛丝捆缚的双手,喉结上下隐忍滚动,苍白脸颊染上一抹浅红,似在忍受着什么不可言说的隐疾。
首席执行官的嗓音压得极低,泛出磁音。
“好。”
江愿:“啊?”
余渡抬眸,看着主人诚恳道:“就这样套着,直到你满意。”
江愿大眼圆睁,不可思议:“......你!!!”
“呔。”
莫忧:“齐奶奶?你怎么了吗?”
满脸皱着的老奶奶,杵着下巴,生无可恋:“老太正在反省,为什么要看这两个笨蛋玩儿翻花绳。”
这两个天才,玩最简单的游戏,翻最骚的绳,吵最蠢的架,装最傻的逼。
就在江愿拿小鱼儿真·束手无策之际!云舱最前方的驾驶室里,传来一阵咆哮。
“喂!!!刹车!刹车!!谁在按刹车快刹车啊!!!”
“啥!!?”
惯性作用下,全云舱玩家向前猛倾,掌方向盘的蒋意行一脑门砸到了云屏上。
余渡:“前面怎么了?”
蒋意行:“淦!撞到个红袍胖老头儿!”
“不会是来碰瓷的吧?”
“嘿,这些老头儿可真行,碰瓷都碰天上来了。”
“去你奶奶的碰瓷,这游戏里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轰油门,碾死丫的,免得这老不死的叫唤!”
原来是蒋意行这厮,把云当超跑开,一路疾驰,刚上天宫云端,就撞飞了一个碰巧路过的无辜老头儿。
肥云前方的云端上,正躺着一个红衣老者,灰白发须,一动不动,看上去像是被云给撞死了。
江愿看到这人,脸色一变:“糟了,这位是......”
“咋?你又认识?”武渠磕着瓜子儿过来,见余队正被江愿用红线捆着,嘴角抽搐:
“你俩这......玩儿的是什么play?”
然而江愿没时间回答他的什么play,讳莫如深的拉着余渡,来到闭合出口处,猛敲一个造型暧昧的凸起物,云舱抖了抖,随即张开了一道能通过三个人的鲍鱼状裂口,两人踩着黏腻甬道就跑出去了。
众人咋舌:原来这云是这么开的吗?!
云屏前,众玩家们看到,江愿匆匆下云,跑到红衣老者身前,蹲下身,一顿上下其手,他们原以为江愿是想下去救助老者,但越看越不像。
直到最后,江愿从老头儿衣兜里,拿出了十几个小锦囊袋子,兴致盎然的开袋查看。
众人激情吐槽:合着你是下去捡装备的呢!!!
不然呢?
江愿下云,只为捡老头儿爆的装备,刚刚表演得那么讳莫如深,纯粹烘托气氛。
眼前老者一身鲜红衣袍,如此喜庆,又出现在天上,十有八九是个财神,肯定能爆点好东西。
然而没有元宝,也没有珠玉,他翻遍老头儿的锦囊,只翻出一堆破破烂烂的干瘪红线。
江愿:“啧,搞错了,这是月老!”
也就是传说中,掌管婚姻,专门给有情人牵红线的月下老人,红喜神。
可惜他对婚姻没兴趣,还是财神更有性价比。
神子失望叹气,把这些废线放回去,正要拉着余渡离开,细嫩耳廓轻动,竟是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声响。
“疼...疼...好疼啊......”
是一道虚弱年轻的女声。
怎么会从一个老头儿身上发出来?
江愿蹙眉,看着老者的驼背,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顿时有些不好。
他伸手想要撩开红袍,却是突然被一双苍劲有力的老手,擒住了手腕。
“老朽闻到了,闻到了,是红线......红线的味道。”
刚才还昏迷不醒的老人,癫癫的说着话,从地上爬了起来。
“好香,好香啊......”
灰胡老头儿松手,不顾两人警惕视线,像条赖皮老狗一样,在江愿跟余渡之间圈寻一周,很快就嗅到了缚着余渡双手的梵问上。
说起来,四舍五入,梵问的确也算一条红线,江愿想。
“原来如此,原来是佛前蛛丝衍化的红线啊......妙啊,妙啊,真是妙煞老朽!”
见月老如此有眼光,江愿来了兴趣:“哦?老人家,怎么个妙法?”
“这佛前蛛丝,本该是这世上至纯,至圣,至洁之物,可现在,却被炼狱底层,最为邪秽的恶鬼血污染......”
他说到这里,江愿的微笑一僵,有些不悦。
余渡却依旧神色淡然,完全置身事外,听这老头儿发癫。
“可只是这样,不足以使这红线如此极品......”月老困惑片刻,猛然惊喜道:
“原来如此!老朽明白了!!!是这鬼血含情,饱含赤子之爱,却又爱而不得,苦极,绝极、惨极、悲极,哈哈哈,哈哈哈哈,愚蠢至极!!可正是这极致的执着,才能缔造出如此纯粹的完美红线啊!!!”
“老朽悟了!老朽悟了啊哈哈哈哈哈!!!”
梵问身上,染过很多人的血。
但说到恶鬼,江愿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当初他佛前一钓,从炼狱里钓上极乐的那只胆小鬼。
后来他在其他游戏里,也遇到过那个小鬼。
可要说那小鬼跟梵问变红有关?
江愿摇头,这绝无可能。
因为那小鬼后来被他亲手送去投胎了,肯定跟梵问没关系。
更何况这老头儿的话颠三倒四,疯疯癫癫的,牛头不对马嘴,难以信服。
他不想再听这老头儿发癫,刚要收回梵问,驼背老头儿却一把趴上了余渡手臂,猛嗅几下,疑惑起来。
“奇怪,好奇怪啊...这血的主人,死了又生,生了又死,不断的回来...不断的......这不可能,这是什么东西?”
满是疑虑的浑浊老眼转了三圈,突然,定格在了面前的黑衣青年身上。
他的眼神顿时清明,似乎理解了什么可怖的关联。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此山在面前!
老嘴大张,露出了满口黑黄畸牙,喉咙震颤,有声音刚要从嗓子里涌出,却立刻被一颗小泡泡堵了回去。
再也发不出一个音。
“呵啊...呵啊!呵啊!!!咳咳咳!!!”
江愿收回梵问,道:“月老?你咋了?继续唠啊?”
余渡揉了揉手指,神色淡淡:“可能年纪大了,喉咙不舒服。”
“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
就在这时,乳云震颤,远处白烟滚滚,传来了急促马蹄声。
“喂!!你们那边在干什么!!!”
“神行道,禁飞云!你们怎么回事!!!”
“穿得奇奇怪怪的蝼蚁...是玩家!!!玩家上来了!快抓住他们!!”
七八个手握神枪,五六米高,长着牛头跟马面的魁梧天兵,各骑着一匹没有皮的赤红天马,气势汹汹,踏空而来。
“糟了!是天上的条子!”
江愿拉着小鱼儿就要跑,岂料俩人刚到肥云底下,还没来得及钻,那云缝就“噗”的一声,轰出一波堆浑浊尾屁,熏得俩人眼前一晕,向后连退几步。
再睁眼,那脂肪云已然载着玩家们飞速溜走,眨眼便没了踪影。
江愿:......
余渡:......
蒋阿斗,你真是好样的!
尘嚣飒踏,马蹄声逼近,那月老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眼看天兵将至,两人没辙,只得先干掉这群条子,然后抢匹天马去追云,顺便把蒋阿斗吊起来打一顿。
长枪袭来,白发神子镇定自若,大手一挥,却是两袖空空,什么都没挥出来。
“砰——!!!”
湮幻祭出,余渡对天放枪,黄金暴雨急急洒落,打得众天兵人仰马翻,溃不成军。
余渡趁机询问:“梵问呢?”
江愿上下摸索一圈,最后脸色一沉,抱头崩溃:
“长官,我我我……我家梵问被月老给扒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