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一碎,所有灭癌都失去了活性和传染性,变得虚弱,开始对内转化。
江愿必须在他们转化前找到火,然后烧光它们,否则它们会生出数不尽的核心,再也无法消灭。
但可笑的是,他没有火。
他没带跟火有关的道具,而灵修院早已夷为平地,遍地肉瘤,连根树枝都找不到。
平时随处可见的火,现在却成了奢侈品。
江愿人都麻了。
他脑子三分之三的内存都被悲伤占领,根本不知道该去哪儿找火。
可找不到,那此前的一切努力就将白费,所有的牺牲都成了笑话。
就在这绝望时刻,一声热情呼喊自远方传来。
“主人!”
只有一条竹竿腿的稻草人,自山下蹦跶着,跳了上来。
“主人!我听到你的叫喊了!”
刚上山巅,稻草人的扣子眼睛一动,就被遍地肉瘤吓了一跳。
“哇哦!好多尸体!”
它几步跳到江愿面前问:“主人,这些也要烧掉吗?”
稻草人?
对了!
江愿这才想起,这是他在苦茶籽村里,随手用三更点化,叫去收拾村民尸体的稻草人。
来得正是时候!
江愿:“嗯,烧光它们吧。”
“遵命!我的主人!”
活泼的稻草人丝毫没有感受到主人的低落,高高兴兴地拿出小女孩的火柴盒,取出一根火柴,擦出火苗,丢到了灭癌上。
刹啦---!
豆大火苗落在了肉瘤堆里,照亮了一小片。
然后---
然后就熄灭了。
这么大团大团的灭癌,一根小小的火柴,根本就点不燃。
稻草人发了愁。
它只剩三根火柴,该如何完成主人的任务?
一顿冥思苦想后,稻草脑袋一亮。
“我有主意了!主人!”
江愿疑惑:“什么主意?”
稻草人没说,而是欢欣雀跃,兴奋地跳远,来到灭癌中心,又划燃了一根小火柴。
刹啦---!
“见证我吧!主人!!!”
稻草人热血大喊,在主人地注视中,将火柴点在了自己身上。
呼啦---!
本就干燥易燃的稻草被瞬间点燃,变成了一团直冲天际的火焰!
竟是以自身为引,点燃了一整片灭癌!
金红大火燃起,点亮了江愿双眼。
谁能想到,这一局可怕游戏走到最后,拯救两个世界的,会是这个他随手点化,刚生出灵智的稻草人。
所以,任何人,甚至事物,都拥有拯救世界的力量,江愿感悟道。
只是看他有没有站在合适的位置。
烈火呼啸,很快就点燃了大片大片的灭癌。
虚弱肉瘤被烧到发黑萎缩,散发出一阵一阵的焦糊腐臭。
江愿准备动身离开,刚走一步,却是脚下剧痛。
低头看去,就见自己的左脚已经胀大三倍,生满了葡萄似的肉瘤,正有条不紊地向上攀爬。
哎?
原来我已经被感染了啊。
或许是刚才和女武神战得过于凶狠,肾上腺素飙升,之后又悲伤得厉害,一直没有注意到。
可等注意到时,已经来不及了。
“那就这样吧。”
看着大象般粗壮的腿,神子放松地勾起了一抹微笑。
或许是因为在极短的时间里,经历了太多死亡,突然发现自己也要死了,江愿反而放下了心。
这样就可以下去陪妈妈和大家了,他想。
黑发神子蹲下,躺进江女士消融的血泊里,蜷缩起身体,准备迎接死亡。
血泊微凉,残留着点点余温,就好像又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师傅说得对,我虽然厉害,但为人处世还是太年轻了。
稍微被上点强度就情绪崩溃,担不起更多的责任。
就这样吧。
反正该做的都已经做完,我死而无憾。
终于可以休息了。
火焰围拢过来,温暖了一切。
自江愿放弃后,灭癌就好像是得了自由,开始疯狂侵蚀神子躯干,胸膛,四肢,一路朝着脸上蔓延。
江愿逐渐化身怪物,只等大火过来,将他烧到地狱与母亲再聚。
他想死。
可有人却不让他如愿。
准确来说,是有只小肉团子不让他如愿。
就在他闭上双眼,意识昏沉,等待下线时,却突然感到被握住了手,试图将他往外拉。
江愿睁眼,又看到了那只奇怪的肉团子。
它正用融化的双臂,艰难拖拽着还剩半张人脸的大肉团子,朝诡门走。
它不想我死。
但结局已定,再怎么折腾都是白费功夫。
别拖了,让我好好等死行不行?
江愿想甩开它。
但他早就没了抗争的力气,只能任由它倔强地拖着。
一大一小的两个怪物在火海中前行。
灭癌一路上爬,江愿的脸也逐渐被同化,模糊视线中,一切都变了。
腐朽的神子,竟是以灭癌视角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大堆大堆的灭癌,变成了大堆大堆的人类尸体。
他们奄奄一息,有的还在喘气,有的却死了,被肉瘤黏在一起,不分你我,正在烈火中绝望翻滚,挣扎。
而前面拉着他的肉团,也变成了一位俊美瘦高的长发少年。
琥珀色双眸微微睁大。
怎么会是.....
菲...什?!
看着少年逆光的背影,江愿嘴唇嗫嚅,想说点什么。
结果却是眼前一黑,顿时陷入了无尽黑暗。
烈焰席卷,星子飘飞。
灿烂火光彻底掩埋了一切。
*
*
*
消毒水味混合着淡淡雏菊花香,温和又沁人心脾。
桃花眼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
单人病床旁边,有人站起身,惊喜道:
“小江,你醒了!”
穿着病号服的青年,虚弱地看着眼前狐狸似的中年男人,平静道:
“...师傅。”
蒋健诧异。
按理来说江愿应该是以为他死了,没想到师徒重逢,江愿的情绪会这么稳定。
岂料这病人的下一句就是:
“这儿就是地狱吗?”
“......”
蒋健扶额:“这儿是医院。”
江愿点头,放松感叹:“原来地狱的医院长这样啊。”
“这是西京第一医院!”
蒋健一掌敲在自己额头上,大声解释:“你没死,我也没死!都还好好活着呢!!!”
江愿蹙眉:“啊?”
看着徒弟这一脸的遗憾,蒋健问:“你好像很失望?”
江愿点头。
蒋健抱手:“不幸的是,咱爷俩暂时只能苟活着。”
看着眼前好端端的蒋健,江愿好奇。
“师傅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蒋健:“你离开后,我打算跟无垠拼命,本来也以为死定了,但那家伙根本就不想打,过了几个回合就化成黑雾跑了。”
“如果当时我留下,肯定会死,但我趁乱一滚,混进了黑雾,被一起传送到了他的......”
蒋师傅说到这里,狐狸眼抽了抽,像是有些难以启齿。
江愿问:“他的邪恶老巢?秘密基地?”
“他的家里。” 蒋健嫌弃道:
“那神经病就住在一间廉租房里,一居室,又窄,又小,又乱,又破,黑漆漆的,抠得连灯都舍不得开。”
“我潜入后就躲在一堆废品后面,看着这疯子窝进沙发里,抱着一桶卤味儿,看你跟部长对战的直播,津津有味,笑得枯枝乱颤的。”
“......”
江愿脸颊狠狠抽了几下。
蒋健扶额:“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被一个这么没品又低级的垃圾折磨,确实恶心。”
光是说出来他都觉得丢人。
但邪神更丢人的还在后面。
蒋健:“估计那卤味儿有问题,无垠看到一半,骂骂咧咧的捂着肚子去上厕所,我趁机从他桌上找到了一整箱灭癌解药。”
江愿:......
吃卤味儿,拉肚子。
邪神无垠,寒碜得令人发指。
毕竟是个差点毁灭世界的神,实在没有一个超级邪恶该有的样子。
甚至让人有些搞不明白他作恶的目的。
江愿又问:“那师傅,你是怎么回来找到我的?”
蒋健解释:“无垠家放着一扇诡门,我穿过那门就回到了现实,我冲回安全部,踢碎一处被腐坏的门,本想进游戏接你,结果刚进门就看到一个人形肉团躺在空地里,身上还盖着制服。”
“我大胆猜测,用了一支解药,总算在死亡前把你救下了。”
他说得轻松,但江愿知道,当时的情况必然万分惊险。
至于他明明昏在游戏里,最后却盖着制服出现在安全部......
江愿比划道:“只有我一个人?旁边有没有其它肉团子?就,这么高,光溜溜,可可爱爱,眉清目秀的?”
“......”
蒋健深深看了徒弟一眼,沉默片刻后,转身出门大喊:
“喂!护士?麻烦联系一位精神科专家,有点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