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时,大家都惊呆了。
高德毅手里竟然还紧握着那把剪刀,气喘吁吁的,像是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其他工友都按照公安的要求,抱头蹲下了。
受害人孙兰兰呢,她瘫坐在地上,虽然看起来没有生命危险,但她的精神状态显然不是很好。
现在只是呆呆地看着门口,满脸都是泪水鼻涕,看起来十分狼狈。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头发被剪成了阴阳头,一侧的头发较长,而另一侧的头发则较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应该是胡乱剪的,乱糟糟地像狗啃的一样,看起来有点滑稽。
公安们依法将高德毅带回了拘留所,那两个按住孙兰兰胳膊的工友也被一同带走协助调查。
其他人因为没有参与犯罪,在做完笔录之后,被无罪释放。
……
剩下的工友们聚在一起讨论,工作不能丢,丢了工作全家人要跟着喝西北风了。
最后大家决定向黄宏生认错并请求原谅,希望能回白思甜和黄薇的厂继续工作。
黄宏生一直以来都是个老好人,性格温和,而且这批工友中有很多都是他在乌石镇的老乡。
当初他们也是因为黄宏升的推荐,才进了这个厂。
当时刚地震完,他们居无定所,这份工作让他们有经济上的保障,不至于流落街头。
再说,这么多年的交情了,只要好好认个错,黄宏生应该会原谅他们。
黄老板是黄宏升的亲生女,她也算自己人,应该不会说什么。
白老板倒是不好惹,幸运的是白老板现在不在山水市。
他们也只是离开了一天,损失并不大。
如果黄宏生愿意帮他们隐瞒这件事,那这件事就可以过去了。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白老板不知。
大家都可以当做无事发生。
今天被公安叫去做笔录,等回到服装厂时已经是傍晚了。
工友们商量着怎么跟黄宏升道歉,最后决定推举黄宏升的远方亲戚——黄二哥,出面跟他谈。
他们觉得,毕竟是亲戚,黄宏升多少会给他点面子。
在推开厂门之前,工人们深呼吸了几次,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他们商量好,一会儿黄宏升就算骂他们,他们也不能生气。
黄二哥推开门那一瞬间,屋子里明亮的光,让大家双眼一阵刺痛,他蹙眉缓了会儿。
眼睛虽然看不到,但是他们听到一阵铿锵有力的锣鼓声。
原来是收音机里正在播放京剧《捉放曹》的“听他言”选段。
这个“听他言”讲的是一个背叛的故事:
曹操试图刺杀董卓失败,改装逃跑至中牟县,被陈宫抓住。
曹操很会说话,竟然说服陈宫放弃官职,跟他一起逃跑。
他们跑到了成皋,遇到了曹操父亲的老朋友吕伯奢。
吕伯奢非常热情,杀了猪招待他们,还亲自去庄子外面买酒。
但是,曹操听到磨刀的声音,误以为吕伯奢要杀他,于是就把吕伯奢全家都杀了,然后烧了庄子逃跑。
他们刚出庄子就遇到了买酒回来的吕伯奢,曹操又把他杀了。
陈宫看到曹操这么心狠手辣,滥杀无辜,非常后悔。
他们在旅店过夜的时候,陈宫趁曹操熟睡的时候想杀他,但又觉得不妥,于是就独自离开了。
…
工友们回过神来,发现黄宏升独自坐在缝纫机前,头顶的灯光孤独地洒在他身上,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工友们心里七上八下,黄二哥硬着头皮开口:“哥,我们回来了。”
屋子里一片寂静,仿佛都在等黄宏升的反应。
但是没人吱声。
黄二哥撇了一眼旁边的人,咽了口口水,干巴巴的说:“哥,我们错了,以后给多少钱也不会离开了。”
旁边的人一接收到他求助的眼神,马上在旁边点头称是。
突然,收音机里豁亮开嗓,那是一种高亢而激昂的声音,唱得一板一腔极具韵味:
?~听他言吓得我心惊胆怕,背转身自埋怨我自己作差,
我先前只望他宽宏量大,却原来贼是个无义的冤家~?
……
黄宏生突然脸上露出了笑容。
所有工友一看,这就好像是一个信号,说明他没有记恨他们。
他们在心里松了口气,也跟着笑了。
黄二哥胆子更大了一些:“哥,反正白老板也不知道,咱们就不告诉她了吧?今天浪费的时间,我们加班加点赶回来。今天这件事儿就当没发生过,好不好?”
收音机里还在咿咿呀呀:
?~吕伯奢与你父相交不假,为什么起疑心杀他的全家,
一家人被你杀也就该罢,出庄来杀老丈是何根芽?~?
……
黄宏生的笑容越来越大,这份笑慢慢带出一丝苦涩,最后竟然比哭还难看。
他突然踩了几脚缝纫机,那条仅剩的腿因为太过用力,脚踝被鞋帮磨破,现在已经有滴滴鲜血落在地上。
黄二哥震惊,这是用了多大的力气,踩了多长时间,才能磨出这么多血?
难道他们走了之后,他就一直在踩缝纫机?
周围的工友也想到了这些,都羞愧地低下头来。
是什么在支撑着他这么做?
黄宏生当初雇佣这些老乡工友,就是可怜他们刚刚失去了家园,失去了所有的财产,变得一贫如洗。
自己的女儿有出息赚了钱,他也有机会帮助他们重新站起来。
这是一种原则!一种对信任和情义的坚持!
他没想到这些人刚刚赚到一些钱,被别人稍微一引诱,就背叛了他和女儿。
他们忘记了最初的援助之手,在订单时间马上到期这个节骨眼上,说走就走。
丝毫不念旧情,不懂得报恩,只看重眼前的利益。
因此,黄宏生说什么也不会再要他们了。
“给我滚!”黄宏生收敛了笑容,大吼一声。
?~好言语劝不醒蠢牛木马,把此贼好一比井底之蛙。~?
收音机里的京剧收场,随后传来观众的一阵掌声。
……
监狱那30个犯人可真是能干,只用了五天就把剩下的劳保服全做完了,这速度真是没得说。
周密拎着礼物来到了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
文局长见到他,就从办公桌后面转到了沙发,笑着问道:“是什么风把周老弟吹来了?”
他看到周密手里拎的东西。:“见外了不是?不过这些东西有点敏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贿赂我来了。还是拎回去吧。拿到这里我都说不清啊。”
周密把手里的礼物往旁边收了收,有些尴尬地干笑了一声,说道:“文局长,这次我是来感谢您的。您一句话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我真的是不胜感激。”
“唉,怎么这么客气,不是让你叫我文哥吗?”文局长假装嗔怪地说道。
周密笑着点点头,称呼也自然地改成了“文哥”,然后问道:“我想问一下李监狱长那边,他那边的犯人给我们做服装,费用是多少?总不能让他们白做吧。”
文局长想了想,说道:“费用我还真说不清楚。这样吧,你们什么时候去监狱取货?”
周密答:“今天就去。”
“我今天也没有什么行程安排,我就跟你一块去。好久没看到他这个老小子了,咱们去跟他打几局乒乓球。”文局长说着,就站了起来。
周密也赶紧站了起来,他们一起走出办公室,秘书已经准备好了车。
汽车在城市里面行驶,开了不短的时间。
路越来越窄,越来越偏僻。
终于看到前面有一个巨大的围墙,一扇大大的铁门。
在门口有一个高高的塔楼,真枪实弹的士兵在放哨。
监狱的大门缓缓打开,仿佛揭示了一个神秘而庄重的世界。
周密和文局长经过了严格的安检程序,来到了监狱的会见室。
他们等了片刻,李监狱长就走了进来。
文局长与李监狱长,很是熟络,连带着对周密的态度也热情了起来。
接下来,他们谈论起这次的代加工费用,以及以后的合作模式。
周密惊讶的发现,如果用犯人来做,费用仅仅是外面招工人的一半。
这样就能有效的控制成本,利润更多了。
周密谈完回去,就赶紧打电话给马伯乐,他想让白思甜第一时间知道这个喜讯。
电话被马伯乐接通了,周密没有跟他废话,直截了当的说:“白思甜这几天咋样啊?劳驾你给她带个话,劳保服的买卖咱已经漂亮地干完了。顺便我还给她敲定了一合作,等她回来,我给她一大的惊喜。”
马伯乐沉默了很久,一直没有搭话。
周密终于发现了他的异常,关心的问:“你咋了啊?出啥事儿了吗?”
“周密啊,咱俩虽说是哥们儿,但这次我真是对不住你了。我瞧上你对象了,我要把她给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