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少年江湖(5)
作者:白锦上   说好的欺师灭祖呢最新章节     
    “不是野兔是什么?”
    “那头和爪子,我还看不出来吗?”白归一也吼道,“你把毛头给炖了?”
    “你不是想吃肉吗?”
    “那我也不想失去自己的伙伴。”
    “矫情。你要不想吃就别吃了,我自己吃完。”孟尝说着真的大口大口吃了起来,边吃边说道,“你待会儿可别反嘴后悔。”
    “孟尝,是不是你把毛头给——”
    “没有。我找到毛头的时候它已经死了。”
    孟尝不敢说毛头是被那个小偷给弄死的,这样的人为两个人会更加自责与难受,只好强归为天意如此。于是胡诌,“从山上摔下来了吧,那么高的地方。”
    “都怪我说想吃肉了,老天一定听到了。”
    “行啦。吃吧。”孟尝重新盛了一碗给他,“毛头都死了,埋了也是埋,你我吃了还能填饱肚子,也算是它最后的一片孝心了。”
    白归一端着那碗狗肉汤,眼泪直往里面掉,听到这话哭笑不得,“孝心,你怎么能用这个词呢?”
    “怎么不能用?”
    “你是骂我们两个也是狗啊?”
    “狗又怎么了?有的时候人活得还不如狗呢。不是有一句话叫做,‘宁当太平犬,不做乱世人么’?”
    白归一再也无话可说,吃了今生最沉重的一顿饭。
    转眼到了正月十五,街头已经热闹起来,到处都有花灯与灯谜。孟尝是个爱热闹的,早就迫不及待拽了白归一前去大街上凑热闹。
    这一日也天公作美,雪后初霁,晴空如洗,虽然空气依旧冷,西北风倒是没来捣乱。于是大街上一派喧嚣与热闹。
    两个人在街头窜来穿去,最后随着大流来到了人群最多的地方。白归一听到有人在议论纷纷。
    “……不愧是白纸门的手艺,你看那只白鹿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啊。”
    “可不。这白纸门做出来的东西向来千金难求。这张府四老爷可真有本事,竟然能买来白纸门的东西,想必花了不少钱吧。”
    “我可听说这白纸门的东西向来不卖,任你再有钱也不行。”
    “要说也是,白纸门那可是富可敌国,哪里还看得上这点蝇头小利。也就是张府老爷与白纸门的家主有私交,否则也没办法让我等大开眼界。”
    “我听说啊,这张四爷就是白纸门在敦煌所开商号的大掌柜,据传他本人已经家财万贯。你们说这白纸门到底该多有钱?”
    “再有钱也不是你我的,羡慕不来。”
    白归一对旁观者的议论纷纷置若罔闻,他看到那只白鹿花灯,突然有什么东西想要从身体深处往外面钻,他的心跳加速起来,直直往高台中央而去。
    其实就在他听到白纸门的时候,就有一种很锐利的感觉划过脑海。他分开众人走了过去,他这一刻无比想要那只白鹿花灯。他觉得这只花灯他一定曾经见到过,是以他有些狂喜,浑身发抖。
    孟尝看到他不由分说往里面走去,有些奇怪,“鹿鸣,你干吗?”
    白归一不理他,魔怔一样朝里面走去,他来到最里面,看到有一个中年男人坐在那里在与边上一个魁梧的汉子在说话,他也不讲究什么了,直接无理打断,“我可以试一试吗?”
    那个中年男人正是张四爷,他被人打断有些意外,停下话来循声望去。他一看到白归一时眼睛里的光闪烁了起来,将他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看了一个遍。最后才看定他问,“这位小公子今年贵庚?”
    从来没有人这般与他客气礼貌的说话,也第一次有人肯这般慎重看他一眼,他有些局促了,低下头看到了自己露出脚指头的鞋子,于是更加脸红了。他也不明白对方为何一上来会问自己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
    张四爷一笑,估计是担心他听不懂自己文绉绉的说辞,于是改口,“我是问你几岁了。”
    “我好像是十岁了——也可能——十一了。猜灯谜也要规定年纪吗?”
    “这倒不是。小公子喜欢这灯?”
    “嗯。这里所有人都喜欢。”
    “那就要看看小公子与这东西是否有缘了。”张四爷指着花灯,“坠入黑暗——打一四字成语。”
    白归一想了想,“是不是下落不明?”
    张四爷反倒奇了,亲手把那花灯取下来,双手递给他,“看来小公子与这花灯有缘。你可要拿好了。”
    “多谢。”白归一接过,突然心绪不宁,什么凑热闹的心都没有了,直直朝着外面走去。
    张四爷拱手朝他行了一礼,目送他离去。他身边那个魁梧汉子问,“可要跟过去?”
    “跟,多派几个人手。”
    “只是今夜大街上人挤人的,恐怕不好跟踪。”
    “那也得跟。找了这么久了,终于遇到一个可疑的了。”张四爷脸上的笑收敛了几分,“能跟到哪里算哪里。范围缩小一条街,对我们来说就多一分希望。”
    “那要告诉九爷吗?”
    “先别这么冒失。等到身份确定下来以后,再告知也不迟。”
    魁梧汉子对着身边众人一摆手,领着他们离去了。
    白归一似乎有了很重的心事,回去的路上一语不发。一直是孟尝在自说自话。等到两个人回到家的时候,他也没有回过神来,一个人坐着看着那只白鹿花灯,看了大半夜才睡。
    孟尝也不以为意,他本来心大不说,白归一也一直都是这般奇怪。
    这般奇怪的白归一直到春天来时,才变得正常起来。因为两个人又开始为生计发愁了,于是也就没有其他的心思了。
    一日,白归一又在看那只白鹿花灯,孟尝道,“喂,你还看啊?你再看能从里面看出来银子么?”
    “家里是不是又没钱了?”
    “就好像家里什么时候有过一样。”孟尝只觉得好笑,“油盐酱醋都没有了,你我的春衣也该重新置办。”
    “去年的衣服呢?”
    “去年?你我就一人一身,洗了穿,穿了又洗,早就破破烂烂的不像样了,而且你我又都在长个子,那衣服还是三年前的,早就又瘦又小了。”
    孟尝提起那白鹿花灯,“我们把这东西卖了吧,说不定还能换一两银子。”
    白归一看了看家徒四壁的境况,又看了看面有菜色的孟尝,终究没敢开口说自己喜欢,不愿意卖掉那话。
    两个人于是朝着当铺而去。路上与几个魁梧大汉迎面而来。对方一脸横肉,气势汹汹。看起来像是高门大户的看家护院,又像是拦路抢劫的强盗。
    白归一与孟尝对视一眼,深觉不妙。更觉不妙的是他们竟然尾随而来。
    孟尝压低嗓音对白归一道,“这几个人跟着我们做什么?”
    “他们是不是要抢这只花灯?”
    “这东西很值钱吗?需要这么多人来抢?他们不会是人贩子吧?我听说榆林那里矿山多,专门有人拐人卖到那里做苦力。”
    说着两人加快步伐,准备从这条阴仄的街巷走到大街上人多的地方,可是又有一个人迎面而来。那人刚一拐过弯就与两人迎面撞上。三人几乎都要跌倒在地。
    身后跟着的五个魁梧的汉子立刻上前将白归一扶起来,其实在所有人看来,都不像是扶,更像是挟持。
    孟尝自然也看到了。他立刻急了,朝着那几个汉子吼道,“你们做什么?大白天的拦路抢劫吗?”
    那人一脸横肉,笑起来也不慈眉善目,尤其是眉心一道疤,更添几分狠厉之气。可偏偏他手里拿着一支冰糖葫芦。于是看起来就违和的滑稽了,“是这样的,我丢了一件东西,于是遣了手下的弟兄来找。”
    “你们丢了东西,来找我们做什么?”
    “我可是听说两位经常小偷小摸,这丢了东西,自然要来问窃贼要了。”那人脸上的笑突然不见,对身边的人一示意,“搜他们的身。”
    那些魁梧汉子就开始在两人身上摸来摸去,孟尝立刻炸了,“几个大男人对小爷动手动脚,你们不要脸,老子还要呢。”
    他刚说完,就有一个手下将孟尝身上搜到的一张可疑的纸递了过来。那人打开来看,发现上面是一只白鹿的形状,就是这只一模一样的白鹿的图案,他曾经见到过无数次。
    因为张四爷早就拿来了白纸门那位丢失的少主的一切线索,从他的样貌,年纪,衣服上的花纹,身上所带之物的模样,悉数画了图纸,早就被白纸门送到了此处。
    今日一见,自然惊喜万分。他克制着没有表现出来,故意板起脸道,“这东西你从而而来?”
    “你管我从何而来。”
    那人道,“实话给你们说了吧,这图案与我丢的那只玉锁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孟尝与白归一面面相觑,后者还未说话,前者就道,“不可能。”
    那人还想说着什么,一个魁梧汉子就从白归一脖颈上扯出了那枚玉锁,他大叫道,“魁哥,你看!”
    那人原来是张四爷府邸上的看家护院陈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