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谬赞。”那人执剑而立,一脸傲然,“峰回剑——路回清。”
“那我要通报一下姓甚名谁吗?”
“不必。你的一切,来之前我自然知晓。”
白归一心道,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而且还都是有备而来。
“若是公平对决,刚才你怎么不上场?大哥,你没看到我都快累死了”。
“我可以等你缓过来。”
“那也不行。我的剑招你都看那么久了,你的剑招我还没见过。”
“你可真不像死到临头之人。”
“你们也不像是来杀人的。杀人不都是速战速决吗?”
白归一将剑插在一个雪堆里,然后抓了树叶上的干净落雪来吃,用来缓和干疼的喉咙。不过那般冰冷的东西入了热汗淋漓的身体,更加难受,他咳嗽了几声。
“麻烦诸位等会儿啊,我实在口渴得厉害。”
他的话还没说完,另一个人就亮出兵刃,飞掠而来。白归一看他杀意满满,不敢掉以轻心,立刻拔出鹿鸣,起身应敌。
“这位阁下偷袭啊。这也太有失剑道宗师的身份了。”
“此时此地,没有宗师之名。我赵西风只是一个杀手,前来杀人。既然前来杀人,就不必讲究手段,结果见真章!”
果然,他赵西风的剑招就像他的为人,狠辣老道,又直接迅速。不愧是贵为宗师之人。
在剑道中,若是取胜,一为繁,也就是剑招多,让人应接不暇,即使找到之前剑招中的漏洞后也不会再遇到此招,如此方能取胜。
二为快,一切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或者是遇到了漏洞,还未找到制敌致胜的法门,就已经过去。
三为诡,让人根本想不到接下来是什么招式,往往剑走偏锋,险中求胜。
而赵西风的剑招取胜的法宝就为前者。他的剑招之多剑法之繁,更远胜自己,只怕再斗一日一夜,也仍有新招出来,想到此处,不由得深觉无望。
可求生心切,已有破釜沉舟之态,于是剑招更加狠了。苏星河的剑法是以快取胜,白归一的剑招与其一脉相承,剑法却相反。
而是以诡制敌,往往剑走偏锋,且化有招为无招,无招胜有招。对方往往始料未及,从而被杀得措手不及。
可赵西风到底实力雄厚,对敌经验老道,他想自保尚可,想要杀出重围,就难上加难了。心驰电转间,白归一深知拖得越久,取胜更加无望,于是他又加了苏星河的快字决,只待拼尽全力,就在眼下鱼死网破。
手上的剑势凌厉几分,不再任由对方发难,自己见招拆招,而是他一反常态,变守为攻,哪怕身上已经被他的剑气所伤,胸口真气翻腾,他也要重创对手,赢得一个逃脱的时机。
赵西风看他突然转守为攻,自然明白他在负隅顽抗,更加不敢掉以轻心。突然看到白归一左肩一个破绽,剑就顺势而上,没入了他的肩头半寸。
白归一吃痛,他也正是等他这一招,原本就在诱敌深入。而往往这个时候对方得手,心神最是松懈,且剑势受阻,难以施展下一个回合。他手中鹿鸣急转之上,也在那人胸口划了一剑。
路回清与剩余众人大惊,立刻上前蜂拥而至,挥剑上前。白归一使了一招错镜分裂,为自己赢得了须臾的逃跑时间。可是他心神不稳,错镜分裂只片刻就支撑不下去了。于是众人的剑下那个影子登时破碎。
赵西风看出了门道,手下一挥,三枚透骨钉先后而来。白归一自镜像破碎,真身被迫暴露。他眼看就要逃脱升天,三枚透骨钉风驰电掣般朝着背心而去。
鹿鸣左右开弓,劈开了前两颗,最后一颗再也难以应对,硬生生入了肩胛骨。
只疼得他眼前一阵发黑。不过好在他拼尽全力御剑而走,是以那群人眼见追不上,也就没有继续追赶了。
路回清看着他逃走了,问赵西风,“我们不追了?”
“追不上了。”
“那回去如何交差?”
赵西风却毫不担心,“宫里只让你我来找这位夜游神的麻烦,并非言明他的生死。”
“不过能够从你我手下逃脱,这小子倒也不简单。”
“的确不简单。你难道就没有发现他刚才的剑法已经算得上是一品宗师水平了吗?”
“难道是宫里传回去的消息有误?”赵西风看了路回清一眼,他立刻改口,“没有这个可能。”
“我倒是觉得他求生心切,被激发出了无尽的潜能,正好在我手下突破了剑师的水平。如此,我倒真是怀疑这次行动,于他而言究竟是福是祸。”
白归一御剑飞行,直朝西去。他当然有自己的目的地,那就是浮图塔。
身上受了这般严重的伤,不寻人治疗肯定性命攸关。所以路上就胡乱用了止血粉,封闭了穴位,用来减缓血流速度。否则他未曾赶到地方,人就成一具干尸了。
冬天御剑,北风呼啸,寒冷入骨。本来若是宗师级别,自然能用自身的真气抵抗严寒。
可他莫说本来就不是,哪怕现在是了,灵力折损,御剑都是在玩儿命,更别说是保暖了。
就在白归一觉得此夜没有尽头时,东方终于现出一道天光,浮图塔终于遥遥在望。他也不讲究什么拜客之道了,直接朝着兰如令的卧房翻窗而入。
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立刻惊了兰如令的好梦。她厉声呵斥,“什么人?”
白归一倒在地上,气若游丝道,“如令……”
“白归一?”兰如令披衣起身,来到白归一身边才看到他衣袍上沾染了血迹,她惊讶道,“你受伤了?”
说着将他架起来,好不容易安置在床上。她看到血迹有两处,一处在前胸,只是皮肉伤。还有一处在后面肩胛骨处。那一处恐怕才是致命伤。
她为他切了脉,又摸了摸他的额头。他身上高热不退,人也开始迷糊了。不敢再过耽搁,将他身上的衣服剪开,于是肩胛骨上的伤就整个暴露在眼前。
白归一人不住咳嗽,且唇边还有血沫渗出。他每咳嗽一下就觉得有一把大手在伤口处拧着那里的皮肉与五脏六腑,疼得他混身欲裂,眼前发黑。
兰如令伸手摸了摸他的肩胛骨,然后又轻轻碰了碰那枚透骨钉。白归一疼得浑身发抖,咬着嘴唇呻吟出声。
她脸色严峻几分,那枚透骨钉穿透了他的肩胛骨,刺伤了他的左肺。这般严重的伤,稍有不慎,性命不保。
白归一昏昏沉沉道,“如令……好冷啊。”
兰如令起身,将窗户关上,又在铜炉子里加了一些木炭,接着就出门而去。很快回来时手中已经拿来了所需要的一应事物。
她将一只玉瓶里的药给他喂了下去,又拿出一片百年人参片让他含在口中。然后在香炉里点燃一根香,最后拿了匕首、手钳等工具放在透明的药水中浸泡。
她趁着准备,一边又道,“你身上这枚透骨钉穿透了肩胛骨,伤到了肺部。更要命的是对方内力精湛,不仅震裂了你的肩胛骨,透骨钉还卡在了骨头里。”
“不容易拔出来?”
“不太容易。”
“没关系,你来吧,我受得住。”
听他这样说,兰如令倒是有些意外了。她可还记得白归一来找黄泉那只水神重明兽的不痛快时身上也受了伤,不过那次都是皮肉伤,比不得这次伤筋动骨。
可他那次叫苦不迭,自己与兰重火给他换药时哀嚎半天,那次她可是记忆犹新,不曾想今日一反常态,大有一种男人流血不流泪的英雄气概,让她不敢小觑。
“你向来最怕疼了。怎么今天倒是一反常态,也不喊疼了。”
“又没人心疼,喊破喉咙也是白喊,我还是省点力气吧。”白归一催促她,“你倒是快点。”
“别急,在等药效发作。”
“你刚才给我喝的什么啊?”
“麻沸散。”
“做什么用的?”
“麻醉止疼用的。”
兰如令捏了捏他的胳膊,“有知觉吗?”
“嗯?”
“我问你的胳膊。”
“你碰我了吗?没感觉。”
“没感觉就对了。药效发作以后,我把你五马分尸了你也浑然未觉。”
“你说的我好害怕。你为刀俎,我为鱼肉。要杀要剐,只能悉听尊便了。”
“好大一条美人鱼。”兰如令半真半假说完,“你还不困吗?”
说完半天也没听到白归一答话,这才发现他已经睡了过去。于是她也不敢耽搁,拿了手钳与匕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枚透骨钉撬了出来。
然后将他震裂的肩胛骨拼凑起来,拿入骨针与天衣线将拼凑好的骨肉重新缝合起来。
这般折腾完以后,已经临近中午。兰如令累得大汗淋漓,浑身虚脱。
重新给白归一切了脉,他仍旧高热不退,鉴于这次生死攸关,这高热估计要几天才退得下来,眼下情况更加离不开人,于是写了药方,亲自在房间煎药,同时等他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