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轮回(5)
作者:白锦上   说好的欺师灭祖呢最新章节     
    渊羡战战兢兢道,“掌门师祖,来之前紫蟾师祖吩咐弟子,不必急于归山,暂时留在掌门师祖身边侍候着。”
    苏星河抬眼看去,“不是监视?”
    这话让渊羡如芒在背了。孟紫蟾的原话是,“这掌门最近行事太过乖张任性,冲动轻率。你们两个此去不必急于回来,就留在他的身边替我好好看着他。只要他有什么异动,立刻写信告知与我。”
    荒落顶嘴,“掌门师祖肯定不乐意。”
    孟紫蟾道,“那就随便找个借口。”
    于是,借口就来了。可是这借口当真是借口,一眼就被他给识破了。
    渊羡立刻道,“弟子不敢。”
    荒落也道,“弟子可无法胜任这么重要的任务。所以留在这里陪您说说话,为您跑跑腿,也是好的。”
    苏星河在纸上写了一句话,折好递给渊羡,“给带你们来的那个人。”
    两个人颇为不安对视了一眼,然后去了。
    苏星河出神了片刻,没由来又想到夜扶桑,心事立刻散了。手下毫无意识翻着放在桌子上的书。等到眼神重新放在书上的时候,他的眼睛看到上面的一句话,突然不动了。神色狂喜,心中剧烈跳动。
    “世间有古方‘轮回’,可肉白骨,生死人。”
    让苏星河如此激动的并非是这样一个无比夸张的一句模棱两可的记载。而是他突然记起,自己曾经在一个地方看到过有一个人曾经用这个古方重生的药案记录。
    而能够让他看到药案的,除了白鹭洲,就是浮图塔。
    这个“轮回”像是投入热火中的一滴水,将他的心点燃得噼里啪啦的,他觉得像是有了一道光,将他与白归一一直以为的夜路给照亮了。
    这岂止是溺水之人的救命稻草,而是妙手回春的丹药。
    眼下的一切困局都迎刃而解了。白归一会重生,且与前世一模一样。他会从夜扶桑身上脱离出来,成为一个全新的自我,更成为一个关系清白的自己。
    夜扶桑与李甘棠有关系,所以她来带他走,于李甘棠来说,并无任何错误,且理直气壮。苏星河到底没有前去争抢和阻止的立场,也就没了底气。哪怕他一招就可以让那一群人落荒而逃。因为打败他的是人伦天道,是世俗礼法。
    另外,白归一若是重生而来。手上的锁灵环自然会留在夜扶桑身上。所以,这一个难题也解了。
    再者,光明地、若水阁与雁不归更无法将矛头调转而来,直指白归一而来。所以他也就性命无忧。
    最后,他难道不能亲眼得见他的真容吗?终于能圆他最大的一个遗憾了。且他更能像普通人一样,走完这漫长的一生。这个绝路,也能走出来了。
    只这一招金蝉脱壳,就将整个死局给盘活了。如此,苏星河哪里能够淡定。
    于是再也无法安心,留了“外出,归期未定”几个字放在桌子上用镇纸压了,就收拾了一番,离开了龙渊府。
    白纸门,凌霄阁。
    白重九在教莫随风制作花灯。
    白重九看似神色如常,其实他已经自闭了三个月。从去年九月初九一直到今年正月初一。
    那段时间,他始终避不见客。借着身体有恙的名义只待在凌霄阁。就是莫随风这个最亲近之人一个月也只匆匆见了他一两次。
    白纸门的生意与府内的事务,如今已经全部交给了莫随风在处理。他本不谙此道,不过是白大掌柜一直在背后默默扶持。而对莫随风来说,若非白重九状态如此堪忧,他也不会这般为难自己,接手本不擅长的生意场之事。
    好在,自从正月初一,白重九前往宗祠祭祀上香以后,倒是见莫随风了。这终于让他松了一口气。
    于是这日,两个人坐在了一处。
    莫随风看着白重九在用一把匕首劈开竹篾,自己也跟着他学,随口与他闲话,“不是说白纸门的手艺只传家中男丁?”
    “此一时彼一时。再不找人传承下去,难道还跟着我埋进棺材里不成?”
    这话让莫随风有些不是滋味。刚想岔开话题,就听到白重九道,“今年做什么好?”
    “做对鸳鸯吧。”
    白重九手一顿,“换一个。”
    “为何?有言道‘只羡鸳鸯不羡仙’。寓意多好。”
    “你孤单寂寞一个人,何苦要做鸳鸯?自己看着不觉得扎眼?”
    这次落到莫随风有些不自在了,他眼角不动声色偷窥白重九一眼,见他神色如常,这才重新低眉垂眼,“取个好兆头也好。”
    “说到这里,我也忍不住问你一句,如你这般年岁,怎么还不言说终身大事?”
    “九哥比我年长,你都不着急,我急什么?”
    白重九沉默片刻后道,“还是做个凤凰吧。如令喜欢凤凰。”
    “若是送给如令的话,我觉得她还是更喜欢鸳鸯。”莫随风直言不讳,“你去年都忘记送了。十六那日,她看到星河提回去的白鹿花灯,还以为是你送的。结果却是归一送给星河的,害她白高兴一场。”
    “这事她都未曾和我说起。”说到这里,到底有些惆怅了。
    莫随风却听到了他的弦外之音。他不动声色道,“也许你更想说的是她都不告诉你的秘密,我却知道了。对么?”
    白重九下意识看去,莫随风就等他来问,于是两人的眼神迎面碰上了。莫随风眼中一片坦诚与无愧于心。白重九蓦地看得心虚了,先移开了眼神。
    莫随风叹口气道,“上一次你误会了归一与如令,这一次,你心里也对我有了疑心。”
    白重九没有说话。
    “你觉得如令看你的眼神与看归一的眼神有不同吗?”
    “没有吗?”
    莫随风摇了摇头,似乎颇觉无奈,“那你觉得归一看你的眼神与如令一样吗?”
    白重九没有说话。他在仔细回想几个人之间相处的细节。
    莫随风又道,“或许,这句话我也可以这样问,如令看归一的眼神与看星河的眼神,是否有什么不相同?”
    白重九心中有些混乱,连自己都不曾注意,恐怕真的注意了,也当局者迷,看不清的。心中一散,手上也忘记了。突然一疼,竹篾上的毛刺就扎进了手指,鲜血滴了下来。
    他猝不及防,立刻松了手中的东西。
    莫随风抬眼看去,看到他被伤到,立刻道,“你别动,我去拿止血药和绷带。”
    “多大点儿伤。”
    “太深了,容易得破伤风。还是小心为上。”莫随风去了,很快回来,不由分说拉过来他的手仔细看了,见伤口里没有异物,这才上了药,包扎起来。
    莫随风边给他缠绕绷带边道,“九哥,这人与人之间,若说有情,也不只风月一种。我能看得出来,如令对你是与众不同的。而她对归一与星河却是一样的。就是归一对她也是与对你是相同的。”
    白重九又沉默了。片刻后他道,“那你呢?难道对如令——也不是因为顾忌我而——”
    “不是这样。我欣赏她,感激她。对她与对你一样。正是因为我和如令、归一与如令都没有那种心思,所以才问心无愧,不需要避嫌。而如令看似与我亲密,其实我懂她的意思,都是在刺激你,所以就陪她演戏罢了。”
    “她为何要这样?”
    “因为她想让你在乎她,想让你吃醋。可偏偏你熟视无睹,满不在乎的模样。”
    “如令这么告诉你的?”
    “有些事,不消她坦言相告,我自然能懂。”
    “为何我不懂?”
    这话说到底还是有几分无奈与苦涩。
    “不是心有灵犀,而是旁观者清。”莫随风道,“三天后,就是如令生辰了。到时候你去看她,顺便前去提亲。聘礼我已经给你备好多时了。”
    莫随风起身欲走,他似乎情绪不佳。
    白重九坐了片刻,看他推开了门,叫住他,“随风,你真的对如令——”
    “真的不是。你别再对我们几个乱点鸳鸯谱了。”莫随风头也不回说,“你与如令的婚事不能再拖了。一来,到底伤人。二来,她的面子上也不好看。你没忘记当初风云大会那一夜,她可是以白纸门主母的身份为你挡了酒。若是这么久都没有成婚,你让江湖中怎么言说此事?那群人又会如何轻薄她的颜面?”
    最后这几句话当真有些诛心。白重九一直浑浑噩噩,自然没有考虑到这一层。可是此时此刻听到莫随风说起来这回事,他也不得不另做他想了。
    于是,这浮图塔,就更加不去不可了。只是,他冷落兰如令这么久,眼下有足够的勇气去见他吗?可是,他又有足够的勇气,去失去她吗?
    ***
    浮图塔。
    兰如令慵懒地靠在榻上,双目微闭,复又睁开,然后又闭上,不住摇头。
    眼下的人生,怎么诸事不顺呢?已有三个月过去了。白重九还真沉得住气,“鸿雁”上未见只言片语,人也不曾亲自登门。
    莫非真是自己那番气话,让他心死如灰,铁心断情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