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真龙天子(6)
作者:白锦上   说好的欺师灭祖呢最新章节     
    苏星河立刻听懂了白归一这话的意思,竟然是指摘自己与国师之间关系不纯。
    想起自己为了他的安危不眠不休,担惊受怕多时,想起就在刚才还不顾生死深入蛇窟将他救出来,还没缓回神来就被他这般质疑与羞辱,难免心凉了半截。
    刚想说些什么分辩,可是又见他经历荼毒,心绪与身体都有恙,不好与他较真,只好息事宁人,“你多心了。”
    白归一解着他的腰带,“那你为何不敢?”
    “你是觉得自己过活得太久了吗?”
    “还是说,你的身体有什么与往日不同的,担心被我知道?”白归一扯开他的衣襟,上面黑色的蛇纹斑驳一片,触目惊心,虽然已经有了准备,却仍然看的心惊肉跳,“你身上,这是什么?”
    苏星河默然不答。
    “走火入魔的痕迹,是不是?”
    “算是吧。”
    “如何解?”
    苏星河顿了顿,看白归一这态度,多半是知道了什么,“天定之人可解。”
    白归一嗤笑,“天定之人?不就是凤凰骨之人么?怪不得那日会迫不及待和夜扶桑圆房。”
    “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告诉我是什么样。”白归一大声质问,“上天真是对你不薄,安排了一个我,一个夜扶桑,还有一个莫随风呢。”
    “你都知道了什么?”
    “难道不该是我问你都隐瞒了我什么吗?”
    “我——”苏星河刚想说什么,把事情解释个清楚明白,宫铃就带人来了。
    她一脸浅笑盈盈,“国师大人有请宫主。”
    白归一看着苏星河,满脸期待。
    苏星河左右为难,可是又心知这一行不可避免,于是整理好衣襟,心不甘情不愿,跟着去了。
    白归一见状,脸上浮起嘲讽的冷笑。
    苏星河来到国师的雅舍。恭候多时,国师才派人传召。
    国师在水榭席地而坐,怀中抱着一个幼童,正是李天佑。只是他哭闹不止,看到苏星河前来,可能多少有些认人,知道他是熟悉的,于是朝着他伸出了手。
    看到李天佑安好无损,苏星河总算不再挂念,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国师神色复杂,抬头看了苏星河一眼。
    苏星河在他对面隔着桌子坐下,“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诏你前来,杀一个人。”
    “有什么人是宫字号的人搞不定的?”
    “除了你,任何人都不行。”国师一扬手,身边的宫微从他怀中接过李天佑,给苏星河送来,他下意识接了。
    李天佑哭的嗓子沙哑,来到苏星河这里终于找到了安慰,逐渐收了声。
    国师道,“你把他杀了。”
    苏星河惊愕,然后就是冷冷一笑,“我还没丧心病狂到对一个无辜稚子下手。”
    “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你喜欢的话,便拿去吧,不必客气。”
    国师慢条斯理开口,“有一个人,眼下还在这里的吧?”
    苏星河明白了这话的弦外之音,国师是让他在李天佑在白归一之间,选择一个。
    苏星河迟疑了,袖中的手指紧紧攥着,指甲深陷手心,几乎要滴血,就是眼中的杀意,也是清晰可见。
    国师看定他,“一——”
    苏星河没动。
    “二——”
    苏星河起身,抱着李天佑朝水边走了几步,步伐虚浮,犹如醉酒。他站在水榭边缘,只要一松手,李天佑就落去水中,不消片刻,就夭折而去。
    李天佑似乎并未明白眼前的生死,只是在半空不住扭动身体,像是在与人玩乐。
    “三——”
    国师的话音落地,李天佑还在苏星河手中。
    他道,“给我一个不杀他的理由。”
    苏星河眼神恍惚片刻。
    “李云齐都心狠手辣杀了,李天佑怎么下不去手了?”
    “我怀疑——”
    “怀疑什么?”
    “我怀疑他是——”
    “是什么?”
    苏星河侧开目光,声音微弱,像是贴着地面而出,“我的。”
    国师冷笑,“这么说,与李甘棠暗通款曲之人真的是你?”
    “你不是一早就知道么?”
    “孩子是何时有的?”
    “正月初一。”
    “据涂山王府的密探回禀,郡马爷与李甘棠也是那一日圆房的吧?”国师道,“我还听说,郡马爷似乎不太乐意,清河郡主还加了东西助兴。”
    “夜扶桑身上的‘春梦’是我解的。李天佑也是那一天晚上有的。”
    “怎么?天定之人也不要了?”
    “不过是‘千机’给我选的,只为活命罢了,并无半分真心可言。”苏星河故意说的很轻蔑。
    国师似乎只是半信半疑,“怎么,让对方入戏太深,自己却没有假戏真做?”
    “怎么可能?‘千机’所要的是凤凰骨之人心甘情愿献舍,才能在掌中香里克制走火入魔,否则时日一到必死无疑。不把天定之人骗得痴心一片,如何会有掌中香?”
    “所以在白归一与李皈依之间,你的选择一直是后者?”
    “显而易见,是个人都知道如何选择。”
    国师这才笑了,是老谋深算的笑,“你不是怀疑孩子是不是你的么?”
    “确定。”
    “这如何又确定了?”
    “我怎么可能让别人碰自己的人?”
    “这段谎圆的不错,滴水不漏的。”国师示意宫微,他将李天佑从苏星河手中接过来,他道,“不过也不是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你说的话的。”
    苏星河看到宫微拿起一柄匕首,然后将李天佑的手指划破,把他的血滴在了一杯天蓝色的透明液体里。
    国师道,“现在改口还来得及。否则,若是你在扯谎,你们三个人都活不了。”
    局势已经退无可退了,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苏星河也只能硬闯了。好在,还能与白归一共进退,同生死。
    他伸出了手,宫微将他的手指划破,将他的血滴到了里面。
    三个人都一眨不眨看着那杯药水。
    宫微道,“若是父子,会变成红色。”
    苏星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当然知道不会变色,李天佑不管真正的父亲是谁,都不可能是自己。做没做过生孩子的事情,他人不清不楚,自己当然是心知肚明。
    可是还没有等他想下去,那杯药水竟然奇迹一般,变成了红色。
    苏星河脸色煞白,一片茫然,下意识脱口而出,“这不可能……”
    国师抬眼看他,苏星河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
    眼下,好歹有了转机,国师刚才咄咄逼人,此时,竟然给他一条柳暗花明的生路,他自然要抓住。
    所以,只能认下李天佑是自己骨肉这一事。可是,苏星河在此时还没有想到国师这般好心的原因。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
    国师换了一个语气,他朝着一处扬声道,“郡马爷可听清楚了?”
    苏星河闻听此言,心口一颤,耳边嗡嗡作响,大脑是一片空白的,因为什么都再也想不起来,更不敢去想。
    他回头,看到宫铃挑起重重的纱帘,里面露出白归一鬼魅一般毫无血色的脸。
    他侧着头,始终不看苏星河。不知道是怨恨还是厌恶。苏星河看不真切,但是他的悲凉与不忿他能够感同身受。因为他的心口像是万箭穿心那般疼。
    他与他,在情绪上总是心有灵犀,能够感受他的喜怒哀乐。
    苏星河有着瞬间的失神,可是再后知后觉,他也终于懂了国师的目的。
    他一早就知道了白归一的存在,也一早知道了天定之人、凤凰骨与“千机”之中的牵扯,将白归一劫来却不杀,只是让他深入险境。
    同时又从李旭手中劫来李天佑,以他的生死让自己为了保住他而亲口违心说谎。
    “给我一个不杀他的理由。”
    苏星河回想起他的话,当时自己胡诌一番李天佑的身世,却不知道这也是国师为自己安排的一线生机。
    可李天佑的生机也是自己情事的死路。否则,如何连滴血认亲的药水都提前准备好了?
    国师不过是挖了一个陷阱,然后把自己一步一步引到那里罢了。
    他的目的终于昭然若揭,一来,确定白归一对自己的重要性,一探究竟自己对他到底是情有独钟,还是为了活命的无奈之举。二来,让自己与白归一决裂,也让夜扶桑与李甘棠反目。
    这般周密的计划,这般环环相扣的心思,苏星河自叹不如。
    国师道,“演戏的人不知疲倦,我这个看戏的人都心累了。所以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苏星河咬唇不语。
    “宫铃,送郡马爷回去吧。”
    白归一与宫铃去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苏星河一眼。
    苏星河的人未动,心却跟着他远去了。眼下,后一个目的,国师终于达成了。可是第一个,自己千万不能再让他得知。
    三人一阵无话。
    宫微低眉顺眼,似乎事不关己。
    国师闭目养神,看起来已经云游天外。
    苏星河愤恨不已,几乎失控。
    一盏茶的时间后,宫铃回来了,她手中端着银质的托盘,上面放着两只琉璃盏。
    国师道,“你可以走了。”
    苏星河起身离去,宫铃跟了过去。
    苏星河一离开雅舍,宫铃就道,“国师让我转告给您一句话。”
    “什么话?”
    “临行前,国师让我为郡马爷饯别。”
    这话欲言又止,且意味深长。
    苏星河看到她手中的两尊琉璃盏,一个是满的,一个是空的。
    他没有闻到酒味,反而闻到浓重的药味。于是立刻端起了剩余那一盏。还未凑近立刻就闻到了。
    “‘春梦’……”
    于是立刻放下,去拿空了的那一盏。
    竟然是“寻欢”!
    宫铃温言浅笑,“国师让郡马爷二中选一,我可没逼他。”
    苏星河刚才在国师面前维持好的情绪终于崩溃,将手中的琉璃盏摔在地面,就发疯一样追了出去。
    国师的第一个目的,绝招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