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野和王虎在破庙中听到外面动静,互相对视一眼,一个眼神交汇,立刻小心趴在了地上。
这破庙四处漏风,泥坯墙壁破损,有许多大大小小的窟窿,能看到外面光景,而且因为这里地势偏高,居高临下,视线良好清晰。
只见庙前土道上。
一灰衣男子趴在地上,后背上中了一根长杆硬翎铁箭,大片鲜血流出,将背上的灰衣染红。
他趴在地上生死不知,一只手中尚且紧握着马鞭,身旁是一头青骡,这汉子一只脚还挂在马蹬里,显然是正在骑骡急奔的时候,被人从身后射了一箭。
有一只猎犬绕着他身体狂吠打转,间或扑上去在这汉子身上咬一口,入肉三分,鲜血沁染。
不过这汉子一动不动,似乎被一箭射死了。
此刻,几匹大马正围着他打转,马蹄交错,将土路上踩得尘土飞扬。
马匹上端坐的几人穿皂衣,胸前后背有“兵”字补子,腰间挎着长刀,正是县城的弓兵。
为首的二人身上还穿了铁甲,其中一人肩宽背厚,留着长须,手中握着马弓,另一人身材矮壮结实,手中拎着根长枪。
众人口中怒骂出声。
“这贼子好大的胆子,居然想混进县城刺探消息。”
“还伤了守门的兵丁,夺门而逃。”
“让他猖狂!还不是被张二哥一箭射下来了!”
“咦,该不会是死了吧?”
众人看地上中箭的汉子被狗咬得鲜血淋漓,也不动弹,纷纷下马。
有性急的弓兵拎刀上去查看,先一脚将灰衣汉子手中的马鞭踢飞,又用刀背拍拍这汉子脑袋,对方毫无反应。
“晦气!”那弓兵冲着地上尸体啐一口,扭回头冲着铁甲矮壮男子笑道,“孙头儿,这贼子让张二哥一箭给射……”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看到对面同僚脸上变色惊呼,就听得耳边恶风响起。
地上趴着那灰衣“尸体”突然爆起,四肢撑地身子即弹在空中,腿上还挂着咬死不松口的猎犬,手心一转多了一把匕首,向那粗心大意的弓兵脑袋捅去。
路野在庙中瞪大了眼睛,这灰衣人好能忍,被那猎犬咬了那么多口咬得鲜血流淌,居然是在装死!
那弓兵脸上笑容未散去,身姿懒散,眼睛里面闪过一丝错愕,还搞不清楚状况。
“大胆贼子!”
那身材矮壮拎着马枪的孙头儿一声怒喝,身上皮肤瞬间变成青铜色,整个人身形凭空涨高一截,看上去仿佛像是青铜浇筑一般。
他胳膊一动,手中长枪好似活了过来,被他抡起来横扫一片,嗡一声爆响好像要劈碎空气,在空中只留下一片残影。
马枪从那呆立的弓兵头上擦过,那弓兵仅仅是被长枪蹭了一下,立刻惨叫一声身子栽倒。
人在半空,就见他头上的帽子变成片片碎布,头发散乱披下。
几乎同时,马枪结结实实落在了暴起伤人的灰衣男子身上,只是不凑巧,咬着灰衣汉子的猎犬正好碍事挡在前面。
穿铁甲的矮壮男子没有丝毫犹豫,手中马枪没有收力。
砰!
一声闷响。
伴随着猎犬惨嘶和灰衣男子闷哼声音。
一人一犬立刻被凌空砸飞丈余,一起倒在土道上。
那猎犬悲鸣几声,断了气,灰衣汉子大口大口嘴里吐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孙头儿这才收了长枪,轻吐出一口长气,皮肤上青铜色散去,身形也恢复如常。
路野在庙里看得目瞪口呆,这持枪的孙头儿也太猛了吧。
不借助马力,只是胳膊一挥,枪杆横砸就能发出爆响,将一常人拍得凌空跌去三四米,这得多大力?
而且皮肤变色身形暴涨是怎么回事?还带着变身吗?
只可惜前身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在村里面只听过老兵吹牛军中高手如何厉害,这还是头一次亲眼看到。
他扭头看向王虎,发现王虎眼睛一亮,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大哥,”王虎看路野眼中询问意思,低声解释道,“对方皮肤色如青铜,这是铜皮武夫境已经小成,皮若老牛,坚韧无比,一只胳膊便力有数百斤。”
“我师傅考取的武秀才就是这个境界。”
路野小声回问。
“虎子那你是什么水平?”
王虎惭愧摇头。
“我不过是刚摸着武道门槛的小武徒,练到肌肉强壮,经脉俱通,精气完足,初育真气,招式纯熟,能对付七八个普通人。”
他神色暗淡道,“若不是这场天灾,师傅说我今年就要传授我武夫境的功法了……”
路野点头,也得亏王虎是個小武徒。
若对方是武夫,那便是怎么沦落都不会成为菜人,更不会和他结拜的。
此时,破庙外面。
死里逃生逃过一劫的那披散着头发弓兵才回过神来,他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浑身哆嗦。
倒是地上灰衣人还算硬气,他嘴中鲜血直流,一双眼睛恶毒扫过场中众人道。
“你们不要……嚣张。”
“我家掌盘子又不是只派了我一人哨探你们城池……等他破了城,你们都得死……哈哈哈……”
他勉强笑几声,就扑倒在地上再无生息,这次是真死了。
弓兵们骂骂咧咧上前,有人一刀将这灰衣人脑袋砍下,拿块破布包了起来,挂在马脖子下面。
还有人将灰衣人衣服全部扒下,细细检查其衣服及尸体,又有人翻捡其骑的青骡上带的行囊。
片刻后,有弓兵从灰衣人身上搜出一块木牌,上面阴刻着几个大字。
“头儿,这流贼持的是闯破天的腰牌,看来是闯破天那老贼盯上我们县城了。”
孙头儿接过腰牌,冷笑几声并不言语。
披铁甲手持长弓的张二哥看看左右,吩咐道。
“你们几个散开查探下左右,这贼人一路狂奔,周围说不准有他接应的贼人。”
众弓兵应一声,翻身上马四处散开。
张二哥收起长弓一指道旁破庙,对孙头儿说道。
“头儿,那里有一处破庙,不如咱们去那里等候。”
于是二人结伴向破庙缓步走去。
破庙中,路野和王虎见两名铁甲武官向庙中走来。
二人对视一眼,吓得不轻。
这官兵剿匪不会顺路将他们两个当作流贼剿灭吧?
接收了原主记忆的路野可知道,逃荒路上有三大凶。
正牌官兵,野路子山匪,还有同行流民。
二人立刻蹑手蹑脚,屏气息声,小心向破庙神像石台后面爬去。
路野顺路还不忘在已经半熄的火堆上撒了几捧土,只可惜庙里横躺着的麻子二人尸体顾不上拖动了。
几乎二人刚藏到神像石台后面,就听着破庙大门吱呀一声响,两个武官已经走了进来。
孙头儿只是一瞥,就看到地上躺着两具尸体,柴火堆上倒架着一口大钟,火堆里面还有几个骷髅头骨。
张二哥则用手摸下地上柴堆,尚有余温。
他拔出腰间长刀,快步绕在石台后面,就看到躲在这里的路野和王虎二人。
孙头儿拎着长枪赶过来,哈哈大笑。
“这二人必是那流贼的同党,带回去正好给县尊交差。”
他一枪刺出,在路野和王虎二人之间虚晃几下抖了几个枪花,震得空气嗡嗡响。
路野下意识眯眼,王虎到底是练过武,眼睛圆睁。
孙头儿看了两人反应,突然长枪向前,就顶在了王虎喉咙上。
“快说,你们藏在这庙里偷窥刺探,是不是闯破天那贼头派来接应的哨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