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上海,在太阳的最后一点余晖散尽之时,高小胜和梁月夫妇回到了清水镇,与繁华的都市不同,这里的夜晚不见一丝灯光,冷冷清清。
但哪里都没有这里好,因为有家人,不见面会想念,见了面又嫌弃的家人。
一出火车站就看见在外面等待已久的高建国和谢红雁。
高建国还是那一脸严肃的模样,可是弯起的嘴角却透露出他的好心情。
“你还知道回来啊,一走一个月,连新年都不回来,家里的亲戚都问起你呢”,嘴上的话难听,可行动上,从上到下把高小胜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发现他没任何问题才松了口气。
谢红雁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高建国啊,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在家里不知道多惦记,整天都要叨叨两句,把人都要烦死”。
又看着梁月夫妻说道,“这次真的是辛苦梁老师和方老师了,你们当初说要带小胜去上海,我还担心会累着你们”。
梁月拍了拍谢红雁的手,“哪里的话,小胜乖的很,不仅没累着我们,在路上全靠他照顾了”。
高建国顺势接过他们手上的行李,心里还纳闷,去的时候就带了一个画板,回来的时候足足拖了两个行李箱,可真行啊。
为了接他们,高建国专门借了个三轮车,先把梁月夫妻送回了家,才回到自己家。
一到家不出意料又是三堂会审名场面,高建国指了指地上的箱子,“说说,去的时候不是什么都没带吗,回来怎么就变这么大一个箱子了?我还说那个小箱子是你的,好家伙原来这个大的才是你的,你都买的什么?”
其实那个小箱子也有几件高小胜的衣服,要不是塞不下,也不会寄放在梁老师那里了。刚才实在怕被打,只能给梁老师使眼色,暗示下次再去拿。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在上海买的些土特产”。
“什么土特产啊,劳烦你用这么大个行李箱装?就这个箱子都不少钱吧”,高建国气死了,这倒霉孩子也太会花钱了吧,说是去拍电影、拍杂志,估计挣的还没花的多。
从某种程度上高建国说的没错,只不过是因为高小胜花的是美元而已。
“说说吧,钱花了多少,没有麻烦你梁老师吧”,自己挣的钱花了,高建国倒也不想深究,但这死孩子之前在邮局给他们寄了那么一大包东西,现在又出现这么一箱,难保会找梁老师和方老师要钱。
可不能这么惯着他,借了多少钱都得还回去,不能因为人家人好,就一个劲地占便宜,能帮忙教导高小胜这个小祖宗,高建国都感激他们一辈子。
“爸爸,我真没找梁老师要钱,花的都是我自己挣的”,高小胜一秒反应过来,他爸是话里有话啊,原来是担心亏欠梁老师。
“呵,你看我信不信你”,这个高小胜啊,之前来信给家里每个人都买了礼物,一件羽绒服六七十,他一口气买了五件,还不包括给他妈买的护肤品,这都得多少钱啊。
这年头抢钱都抢不到这么多,他去哪里挣得到这个钱。
虽然穿上传说中的羽绒服确实很暖和啦,高建国收到礼物的第二天,就穿去了学校,还顺便去每个老师的办公室都转了一圈。
尤其是副校长羡慕又嫉妒的眼神,让高建国格外满足,他们俩明里暗里斗了好多年,虽然他在校长一职的争夺上,成功获胜。
可比起孩子,高建国都没脸说,大家谈论这个话题的时候,他只能沉默,副校长可没少嘲笑他,不就是二儿子考了年级第一吗?他儿子现在也不错,都可以上电视了。
“挣的钱基本都花了,200美刀吧”,高小胜可没说假话,他确确实实在摄影棚呆了几个半天才搞定拍摄任务。
高建国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多少啊,你再说一遍”,这年头钱这么好挣吗?
“两百美金”,高小胜又重复了一遍。
高建国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停跳了,好一个败家子,谁家孩子这么大都能这么花钱啊,以后还了得。
“你这拍电影、拍杂志这么高的工资?”
“那倒不是,主要是拍杂志,电影也就十块钱”。
“呵,你还瞧不上十块钱了,好大的口气,以后挣的钱给我保管,攒着给你读书和买房,别都霍霍完了”,高建国觉得把钱放在高小胜手里不行,他得看着点,这手跟个漏斗似的,挣多少花多少怎么行。
咱们中国人的观念就是不能这样,把钱攒着心里才踏实。
“真的吗?爸爸,给我买房”,高小胜心里一喜,买房也行啊,这个升值力度也大,要是存在银行还不如他花了得了,反正赶不上货币贬值。
“上海的房可不可以啊”,都买房了,可不得在大城市买啊。
高建国翻了个大白眼,“买房可以,你有那么多钱我就给你买。反正我和你妈是掏不出那么多钱的,你怎么不说你想要天上的月亮啊”。
高小胜嘿嘿一笑,只要他爸开了这个口就行,以他赚钱的速度过几年就赚的到。
“行了行了,你回房间睡觉吧,明天就开学了,你今天晚上才回来”,高建国真觉得他儿子心大。
躺在床上的那一刻高小胜深深松了口气。
看着熟悉的书柜,熟悉的床,温馨感瞬间涌上心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
突然高小胜从床上弹跳着坐起来,他好像没写作业啊。
天哪,完全没想起来要写,他已经很久不写寒暑假作业了。
理智上不怎么在乎这该死的作业,心理上,上辈子他一直是个乖乖仔,骤然要面对老师的指责还真是有点不习惯,心慌慌。
算了,高小胜又躺了回去,底线就是用来打破的,反正死不了,要倒霉也是明天。
虽然一支笔、一个晚上,一个奇迹。但是熬夜写作业也太累了,身体更重要吧,大不了明天去抄王胖子的,就是他也不一定写了。
第二天一早,高小胜嘴里叼着包子,骑着自行车就冲去了学校,很久没起这么早了。
高小胜以为他已经来的够早了,到了班上一看,没想到大家都已经早早来赶作业了。
王从山一看见他激动的跟个什么似的,“胜哥、胜哥,把你作业给我抄一下”。
“我没写啊”,高小胜把他新崭崭的,只写了名字的一本寒假作业掏了出来。
“我服了,你不是我们班第一吗?你都不写作业,就三十几页纸你都不写”,王从山一边在作业上瞎画,一边鄙视高小胜。
“呵,你好意思说我。成绩好就得写作业吗?我上学期也不写作业的好吧”,高小胜瞅了瞅周围同学,几乎没有写完的。
算了,独立自主,自力更生。
翻开作业就开始动笔,幸好,不太难,但是吧,在老师来之前把作业赶完有点难度。
上一秒他在上海拍电影,下一秒就在教室赶作业。
题目瞟一眼就能写,一切全凭手速,这方面他可是专业的,想当年文科综合,写完还能剩半个小时呢。
幸好这个年代寒假作业只有一本,要是跟以前一样有个四五六本,那就算他的手写到飞起,也写不完。
在老师进来的时候,高小胜就剩几页没写完了,王璐看了一眼班上的现状,觉得叫他们收作业是不行的,于是一声令下,班上的同学一个个走上前把作业给她看。
她得看看,班上学生对寒假作业的态度,轮到高小胜的时候,他已经赶完了他的暑假作业。
王璐略微翻了一下,字是行书字体,还挺漂亮的,答案也大致正确,满意地点点头放他回去了。
王从山看老师这样还以为她不看内容、只看写没写完呢。
结果本子往前一交,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年轻老师尤其是带这种差班,都想要树立好威信,于是王从山就成为了被杀的鸡,用来儆猴。
王从山想不明白,他要报警,有时候一个人上学真的很无助。这是赤裸裸的歧视,高小胜的作业也是乱画的,凭什么老师不骂他。
被老师放过以后,他立马走回座位查看高小胜的作业,“高小胜,你就是个牲口,我们不是一起补作业的吗?你怎么就写完了,还都是对的”。
“算了”,王胖子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就不该以你为参考,我干什么要自己找罪受”。
这一副故作深沉的模样,把高小胜看得直乐,“吃吗?”
王胖子雷达一动,迅速接住一闪而过的东西,仔细一看,嗯……不认识。
啥洋玩意啊,脑子里闪过几幅画面,接着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盯着高小胜,“我说你不会又要坑我吧”。
高小胜也不是没干过这种事,上次还骗他吃什么夹心饼干,结果就是两块饼干中间挤了一坨牙膏。
更无语的是,他还是上课给的,害的他硬生生吞了下去。
还有上上次,他吃橘子觉得酸,面上却装作很甜的样子,他这种单纯的小孩就这么被欺骗了,被喂了一大半个酸橘子。
可恶啊,高小胜这个渣男,就是这么欺骗他这个纯情少男的。
高小胜看着王胖子犹豫不定的小表情,心里乐开了花,表情严肃地看着他,“怎么,你怕我给你下毒啊”。
王从山眯着眼睛仔细辨别高小胜的表情,“下毒倒是不会,搞我倒是真的,你再坑我几回,你就会失去我这个朋友的”。
又递回一颗巧克力给高小胜,“你先吃一颗给我看看”。
高小胜接过来,毫不犹豫地吃了下去,还做出一脸享受的样子。
王胖子狐疑地打开了包装,看起来挺高级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小心翼翼地在嘴里放了一颗。
舔了舔表面,还行啊。但是咬开的一瞬间,一股辣气涌入整个口腔,巧克力里面包着辣椒。
“高小胜,你个狗东西,又坑我”,王从山发誓他再也不会吃高小胜递来的任何东西了。
高小胜笑了个倒仰,有时候逗一下王小胖,生活都快乐了很多。
“不要生气了,这可是我特意给你定制的巧克力,用注射器注射的辣椒酱”,为了弥补王胖子,高小胜又从包里掏出一把巧克力递给他。
“哼,我才不要,就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王胖子收了收自己的口水,坚决不要再被诱惑了。
高小胜拿着巧克力在他面前晃了晃,“真的吗?瑞士进口的呢?超好吃,你要是不吃,我就给别人了”。
王从山纠结了一秒,觉得还是再相信高小胜一次,又打开吃了一颗,“太好吃了吧,我觉得我可以原谅你刚才的错误了”,醇厚香甜,百吃不腻。
高小胜这个狗东西,居然还往里面注射辣椒酱,这不是糟蹋美食吗?
“没事,你吃吧,我买的还挺多,有一大盒”。
“胜哥,你这巧克力哪买的,我在咱们镇都没见过”,王从山又抓起几个巧克力塞进嘴里。
“上海,我寒假去了一趟上海”,高小胜又回归以往的日常,一边聊天,一边掏出素描本画画。
王胖子实名羡慕,他长这么大还没出过清水镇呢,“坐火车什么感觉啊,上海好玩吗,你去干了什么?”
他有一大堆问题想问,高小胜也一一解答了,除了没说自己去拍电影和杂志的事。
万一真的被选中了,要刊登在杂志上,那也是国外的。
国外的杂志关国内的高小胜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