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尔从威灵的眼神中并没有发现什么令他不安的东西，心中松懈下来：
    “是的，我是哈那人部落在喀拉邦的采办人员，这个喀拉邦官方有不少人知道，你们是从官方获取的消息么？”
    威灵没有直接回答西里尔的疑问，内心苦笑，要是能从官方获取这些信息，哪里需要这么麻烦：
    “我们从哪里知道您的消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公司是帝国西海金属商贸，我们常年有金属的需求，也可以用大量的帝国物资置换，我们之间，是有合作基础的。”
    李陵游和杨小蘗等人忍不住都点头。
    几人过来的时候，并没有沟通如何接触西里尔的方式，而威灵的切入点符合几人的预期。
    西里尔并不为威灵的说辞动容：
    “不，尊贵的威灵先生，我们以往并未在商务上有过合作，你们对我的商誉情况了解也并不多。
    而且，如果我们之间交易，对于联邦，对于喀拉邦而言，无疑是在走私，这会给我带来极大的麻烦。”
    这时，开门的孩子用托盘给五人送上了本地的果茶，紫红色的饮料在通透的玻璃杯中发出迷人的色泽。
    威灵毫不犹豫道谢，然后喝了一口。
    他通过精神查探，已经断定西里尔的精神力只是超越普通人，还达不到术士的程度，甚至连南星商陆都不如。
    那小孩更是一个自然人，连变异都没有，周围几百米范围内都没有术士或者法师的存在。
    威灵并不担心饮料中有毒，守宫都没有预警，这就已经解除了大部分的警报，还有一个问题，什么样的毒素能够令自己倒下？
    反正他就是有这个信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就是直觉。
    对西里尔的戒心，威灵表示非常理解：
    “西里尔先生，我们的确不知道你的商誉，但是我们知道你背后的部落，那么多人的生存需求都由你采买，至少你会是一个合格的职业经理。
    但是，对于部落的前途和命运，你的考虑，或许还不够，东方有个俗语，不要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中……
    我们姑且不谈为什么你们这样的部落会被外界称为遗民部落……就现实中来说，你们和帝国、联邦都并不融入，相对独立。
    基于这种情况，商贸上自然也应该和两方面都发生往来，才是部落持续生存的至理，或许，帝国对金属或者其他物资的置换率会好于联邦……”
    守宫的眼神亮晶晶的，要不是真的知道威灵的目的，她都会相信，公子是真的来收购哈那人的物资的。
    西里尔的神色有些松动：
    “好吧，我承认，威灵先生，你的观点很有建设性。”
    威灵的话其实令他内心非常沮丧。
    作为遗民部落在联邦喀拉邦的采办人，他自然明白，部族的未来基本上是看不到希望的，只有一步步走向更加边缘化，直至消亡。
    作为一个相对部族普通人而言，更加了解联邦和帝国的人，他一直在内心腹诽部落的高层，为什么要和这个世界割裂？
    而且从纯粹商业的角度看，和联邦、帝国都发展一定程度的商业往来，对部族的未来发展，必然是有利的。
    威灵先生并没有信口开河。
    见西里尔的神色有些松动，威灵拿出了一个小小的水晶瓶，璀璨的金黄色液体，在灯光下显得更加迷人：
    “西里尔先生，就这种程度上的纯净度金属，我想知道你们和联邦的兑换比值。”
    西里尔的眼神变得比金属的光辉更加明亮，内心却更加有挫败感，在金属的简单提纯方面，帝国一个西海商贸公司，就比部族多年的经验要强很多。
    他努力地挺了一下胸膛，艰难地回复：
    “威灵先生，这样的金属样品，在我部族内算是精品，兑换比值会因为数额而变动。”
    威灵微微一笑，收起小水晶瓶：
    “好吧，具体细节问题，今后可以慢慢聊，我们可以谈谈合作的事情么？
    对于是否是走私的疑虑，您尽管放心，帝国在喀拉邦有军事观察署，今后增加一个商务代表处也不是什么难事。
    该交付喀拉邦的税收，帝国向来是按规则办事的。”
    李陵游等人都颔首，认为威灵的诚意已经是满满的。
    作为西海金属商贸的职员，都为有威灵这样称职的职业经理感到满意。
    当然，威灵的话语也令西里尔打消了最后的疑虑：
    “尊敬的威灵先生，我看到了您的诚意，也看到了帝国的风度，然而，我仅仅是一个采办人，我连能力者都不是，仅仅是变异了精算和记忆方面的能力，无法决定这样的大事情……”
    威灵立即插入信息，深怕对方会以上报的方式终止会谈：
    “无妨，贵部首领是否是毕日阳古？
    给我你们部落的坐标位置，我们会去拜访的。”
    李陵游、杨小蘗、谢芜荑和守宫都盯住了西里尔的眼睛。
    西里尔有些错愕：
    “毕日……阳古？哦，不，这不是我们部族的姓名，甚至不是这片高原上的人的姓名，更像是东方部族的名字。”
    威灵言之凿凿：
    “无妨，无妨，或许是我的信息有误，但这不影响我们未来的合作。”
    “嗯，也对，说实在的，我个人也非常期待，更多的商业会为部族带来更多的财富和物资。”
    随即，西里尔将部族的位置，丢给了众人。
    西里尔不再防范，直觉告诉他，这几人是抱着诚意而来的，不含有敌意。
    其实，他自己也明白，部族的位置，也并非什么机密，至少喀拉邦就有相关的人员知道。
    “很好，西里尔先生，我们会去拜访贵族长老和首领的，今日不再相扰，但愿今后有更多的交流和合作。
    对了，您的果茶非常有品位，非常感谢！”
    其余四人也都起身，向西里尔道谢告辞。
    “哈哈，您们太客气了，帝国的繁华与富庶，身在偏远地带的区区在下，早就有耳闻。”
    西里尔也起身相送。
    走到门扉处，威灵转身笑着抱拳施礼：
    “先生请留步，冒昧相扰，已是不安。
    我们还得去找找喀拉邦信息最灵通的人，寻找以前一个朋友的下落。”
    “哦，要寻人，可以去阿兰贝尔去试试。”
    “安兰贝尔？”
    “是的，喀拉邦最大的合法赌场，猎犬杜高的场子，那里的消息最灵通。”
    西里尔满带风尘色的脸上露出了赌鬼才有的笑容。
    他丢出了阿兰贝尔赌场的位置信息：
    “也许，小赌怡情，去那里试试手气，也是一种消遣。”
    “哈哈，再次感谢，您真是一位值得信赖的绅士！”
    李陵游的眼睛也有点发光了，对这样好心的先生自然不吝点赞。
    告别了西里尔，几人朝着返程的电车站走去。
    谢芜荑悠悠然发来一道信息：
    “威灵啊，看来你要是撒谎，眼睛都不带眨的……
    在中途，我都忘记了我们的目的，是为了证实毕日阳古的信息和落实遗民部落的位置，我甚至都觉得本来就是来收购特产的……”
    守宫都笑出声来：
    “噗嗤……”
    李陵游突然间心中有些忐忑，总感觉自己当时拉威灵加入李阀的心机，难道威灵真的就没有察觉？
    还三个选择呢，说不定当时他就知道是自己在耍小心机。
    对于谢芜荑悠悠然的感慨，杨小蘗也颇有同感：
    “附议，附议！”
    威灵哈哈一笑：
    “哈哈，哪有你们说的那么玄乎，不就是商业嘛，我们这一伙人，身穿统一制服，一看就是一个团队的。
    在商言商，说别人在行的事情，自然防范心理就少，结合一点点他们的现状，你们都能做到的。
    对普通人，没有必要动用能力……其实，身为术士，我记得起当日连信息丢包都不会的时候，内心其实是很……弱势的。”
    威灵随口回复他们，这是他的真实感受。
    守宫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威灵。
    这就是她期盼中的公子。
    不以自身的能力作为处世的标准，而是以弱者的能力边界，当成自己的做事底线。
    要说能力，既然公子断定对方不是术士，没有丝毫对精神术法的抵抗能力，一个入梦术，或许能知道更多的信息。
    但公子显然不愿意这样做。
    这或许是公子对一个没有深仇大恨的普通人最起码的尊重。
    也正是这样的公子，才会对一个普通的民兵团的队友、禁锢于“山鬼”平台中的自己，给予了自己一生都无以为报的馈赠。
    走在后面的守宫，悄悄擦了擦眼睛。
    威灵随意的一个回复，令其余四人都有些沉默。
    杨小蘗突然间觉得，认识这样的威灵，虽然和自己的理念并不完全吻合，但内心却是放心的。
    李陵游哈哈一笑，微微摇头，不再言语。
    是啊，他对一个普通人都能这样，我还担心个锤啊！
    反正我没有恶意，心怀坦荡，还怕威灵会误解？
    就他那七窍玲珑心，或许比我想的还要深。
    谢芜荑倒是没有另外三人那么多的感慨。
    她早就是断定威灵属于那种心软、心善、心细的，知情义、讲道义的“三心二意”人才，从他将南星商陆寄奴三人当成亲弟弟妹妹就能看出来。
    到了电车站点，谢芜荑一手拉着守宫的手，一手挥了挥：
    “去吧，去吧，你们去阿兰贝尔吧，也可以去欢场夜场和酒肉场潇洒一下，我和守宫等你们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