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灵的身形再次出现，已经在那片隐秘的山谷中，并不在载具上。
    他一边慢慢朝着载具行走回去，一边整理思绪。
    对于小野家族策划并执行了当年的小岛袭杀事件，既在威灵的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这完全符合威灵、守宫以前的分析，也符合维克托的推测。
    估计连小野家族自己都没有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得手后又失手，最后竟然还有意外的收获。
    虽然不是所有的十二个孩子，但最终能平白无故获得两人，也算是一种补偿吧。
    但世事就是这般奇妙，因为这两个孩子，小野家族与慕容氏私下里眉来眼去的情况，就被东日邦国高层掌握，证据确凿，从而导致了整个家族的覆灭。
    这算是两个孩子给小岛上那些照顾他们一群孩子的无辜人群报仇了么？
    那么相应的，浅川城阿部家族不也有两个来自慕容氏的孩子吗，那么，阿部家族肯定是进了邦国高层的黑名单的。
    邦国不动阿部家族，一方面是因为阿部内山的确算是一块硬骨头，不好啃下，另外一方面，也是囿于浅川城的防务需要了。
    威灵长叹一声，等慕容忍冬知道当年袭杀那小岛的幕后黑手，竟然是他们试图拉拢的鹿本城小野家族，不知道会情何以堪。
    最后剩下的问题就是，是谁在小野家族得手后力挽狂澜，将三艘联邦“蝠鲼”级载具及众多军士制服，将孩子返还给慕容氏的？
    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去询问慕容忍冬了。
    至于是否继续去鹿本城搜索小野家族残存人员，以及探寻羽涅和茅苈的下落，威灵就有些纠结了。
    就目前浅川城周边的邦国警戒局面，已经算是比较严峻，而作为东日邦国的首府，鹿本城，其外围的局面想必更加紧张。
    除了从被攻破的三座大岛中逃离的大量瀛族术士，会在鹿本城周边集结，还有上千的西玄法师汇聚，威灵可不会认为自己能进入源灵世界就高枕无忧了。
    先前对阿部内山能够压制，是对方没有帮手，如果有几个同等能力的术士，威灵就要抓瞎了。
    但要威灵就这样放弃寻找，打道回府，却有点心有不甘。
    思索间，已经回到了载具。
    守宫、李陵游对威灵这么快就返回，早有准备，一看威灵的面色中没有欣喜之色，就知道事有不谐：
    “怎么样，公子，难道他们两个情况不好？”
    “岂止是不好，多半已经不测！”
    威灵将所有信息都打包丢给了两人。
    两人也总算对这个事件有个更加全面的把握，一时陷入了郁闷和难过之中。
    威灵叹息：
    “人力有时而穷，我们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吧，守宫，你将所有的信息，都打包上传到察院，包括我们在鹿本原见到的所有情况。
    以察部职条标准，这个调查事件虽然还有些许细节需要补充，但大的框架已经有了。
    我们要商量一下随后的选择，究竟是去鹿本城外围，看看能否找到小野家族残余人员，探寻羽涅和茅苈的下落？
    还是返回德高城，询问慕容忍冬，是谁将那群孩子返还给慕容世家的。”
    李陵游思索了一下，微微摇头：
    “既然东日邦国清洗并覆灭小野家族，那么他们比我们更加熟悉情况，该清理的核心人员，大概率上早就没有了。
    我们作为外来者，更不会清楚对方是否还有残余人员，就算有非核心的人员被我们找到，但既然不是核心人物，就不会知道情况。
    因此，我估计很难有收获。”
    威灵点点头：
    “这个说法靠谱。”
    于是三人一致决定，还是先返回德高城。
    考虑到前日三人在过来的时候，击毁了邦国的小型侦查载具，干掉了对方一位中阶术士，这两天东日邦国对海峡的封锁必然会比较紧密。
    为了不惹出更多的麻烦，充分利用“青鸟”载具在夜间等不良环境下的机动性进行突防，他们决定夜间再返回。
    ……
    西玄联邦，帕特邦城。
    魂河西岸的河湾，前总统安格斯模样的教宗，双足站在魂河水中。
    冰凉的河水在足部真切地反馈了他多年的心愿，在魂河濯足。
    他抬起头，看向那高耸入云的三角形金属巨塔，嘴角有一丝嘲讽的微笑。
    信步走上岸，进入了黑曜石铺筑的广场中，格利高列大人轻轻跺脚，脚上的水分随即干燥，那双舒适的靴子已经附着在脚下。
    这双奢华的皮靴，已经伴随他走过了联邦的万水千山，却没有丝毫破败。
    毕竟教宗大人尊贵的步伐，不会真正地沾染泥泞。
    他朝着那宏伟的神庙走去。
    一步迈出，浑身的尘土消散。
    随着他的行进，他的胸膛挺得更直，肥胖的身躯变得匀称，身型微微变高，面容也渐渐变化，皱纹一点点生成。
    在他跨入神庙的最后一步，教宗大人熟悉的容颜出现了。
    空旷的神庙内，三角形的阳光成束，投射在空荡荡的神庙内部地板上，让黑曜石的地面微微闪烁荧光。
    那个悬吊着的巨大徽记下，凳子上坐着的，自然是那位身穿黑色连帽长袍的老人，他好像永远都会在这个地方坐着。
    脸上布满橘子皮一般干巴皱纹的娑罗子大神侍，并未因为看到教宗大人莅临而动容。
    他清澈明亮而似乎看透一切眼眸，竟然带着一丝好奇，看向逐步走近自己的教宗大人，微微仰头，终于有了一丝微笑：
    “大人，您在寻找什么？”
    格利高列居高临下，微微皱眉，垂下眼眸，盯着娑罗子：
    “娑罗子大神侍，以你的身份，不应该这样面对教宗。”
    娑罗子点点头：
    “神主的仆人，只会匍匐在祂面前的尘土中，只会对祂在这世间唯一的代言人报以礼敬！”
    格利高列沉默了片刻，却是不再纠结娑罗子的礼仪问题，由衷感慨：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际遇，我不会看出你的能力竟然这样强大。”
    “不是我强大，是祂的荣光从来就没有忽略每一个虔诚的信徒！”
    格利高列再次沉默。
    许久之后，暗绿眼眸的老人一声喟叹：
    “娑罗子，既然你看得如此透彻，既然一切都是祂的安排，你不认为我现在的情况，也是祂的意愿吗？
    当魂河的河水还在滚滚东流，当神主高原上的积雪亘古未融，那么，我，诃子，还有安格斯，都不会随风湮灭，谁才是最后的终极体，你能把握祂的意愿？”
    娑罗子终于垂下目光，伸手画出一个礼敬手势：
    “祂说，不可妄自猜测祂的意图。”
    “嗯，你不是问我在寻找什么吗？我在寻找一个人，一个东土世界的术士，考虑到你这边距离那边最近，或许会有一些信息。”
    娑罗子仰起头，看着格利高列。
    “是这样的，他应该是一个年轻人，有多重本源术法能力，极大概率是五种灵力俱全的帝国新生代。”
    格利高列皱了皱眉头，还是没有将季米特里的猜测告诉娑罗子，万一干扰了判断，反倒不美。
    娑罗子略一思索，眼前仿佛出现了记忆中当年那个很特别的“无信者”年轻而忧伤的面庞。
    “我记得有这样一个人，干净，纯粹，灵力属性多重，我不知道对方的姓名和身份，随着帝国西征军来到过帕特邦，我唯一确定的是，他是无信者！”
    瞬间收到娑罗子丢过来的影像信息，格利高列深沉的眼神陡然闪亮了一下。
    他有种直觉，这应该就是诃黎勒口中的那位天才者。
    没有任何理由，格利高列有了这个预判。
    格利高列转过身，一步跨出。
    他一步跨越了几百里，站在了神主高原上一座雪山之巅。
    大风猎猎，吹动他华丽的袍服。
    他目视东方，下定了决心。
    ……
    浅川城外围隐秘山谷。
    下定决心在夜间返回的威灵等人，已经等候了许久。
    夕阳西垂，青鸟载具轻盈地在山谷间穿行，擦过山岩，掠过林梢，各种警戒装置开启，回避一切随机出现的邦国侦查载具。
    不出意外的话，在夜幕笼罩的时候，他们将抵达草鹿海峡，趁着夜色，返回德高城。
    当载具抵达草鹿海峡的时候，夜色已经笼罩下来。
    守宫将载具悬停在极低的海面上空，有些犹豫：
    “沿海峡这一侧，有许多的中小型载具在警戒待命。
    但是，我们可以凭借青鸟的速度，可以通过远远高于他们的高度，或者以超低空方式，迅速突破封锁。
    不过，如果那些载具上有大量的高阶术士，就未必能逃脱了。”
    “这不奇怪，我们前天才突袭过来，对方发现有中阶术士和侦查载具未能返回，必然会加大侦查力度，说不定会误判为慕容氏在做战前试探，因此难免不会小题大做。”
    李陵游有些纠结：
    “我不建议我们从高空去返回，海峡上空气流复杂，雷暴频繁，我担心过高的高度，会让载具遭遇不测。
    如果我们以超低空高速飞行，青鸟的性能和防护应该是超越对方的，对方的载具应该跟不上。
    如果有热武器的攻击，青鸟的防护力足够，我还可以协助干扰各种弹头，但是，就怕磁暴类能量武器攻击。”
    守宫也提出一个看法：
    “要不我们朝着西北方位再绕过几百公里，飞出海峡区域，再向南返回德高城？”
    威灵思考了一下，微微摇头：
    “其实没有这么复杂，他们并不清楚丢失的侦查载具究竟是如何失事的，注意力都在西南侧，戒备德高城方向。
    我们却在他们下意识忽略的背后，如果我们直接突袭，必然让他们有一丝慌乱。
    当我们遇到中型载具或者有对方指挥者载具后，你们以大火力攻击对方，对方必然会全力防御。
    然后，我就去强攻那艘载具，尽量将声势弄大一点，必然吸引更多的火力帮助，那么，你们就趁机突围，随后我就跟上来。”
    三人对视一眼，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