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袍术士面前的空间，被戳开了几个洞，几根手指钻出来，瞬间变成一双白皙的大手，哗地扯开空间，就像扯开了一张画布。
    威灵感觉自己的精神体，也处于平面的画布上，被那双手给扯开了。
    但是他并未感觉到痛苦，而是发现面前的环境空间随着画布的扯碎，又改变了模样。
    一间巨大的金色大厅中，没有看见照明装置，却光明辉煌。
    强烈的明亮让威灵下意识想眯眼，虽然此刻他仅仅是精神体，并没有眼球这个概念。
    一个金发青年，笑呵呵地站在金色的大厅中。
    在他身后，一字排开，有九张黄金制作的宽大椅子，上面坐了九个不同的金袍人。
    这九人，一看就不像是母星的人类，或者说，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类。
    准确说，他们是威灵在感悟那些巨石像的时候，见证的万年过往中，那些不同种族的祭司。
    金发青年拍拍手，好像丢掉了手中的破碎画布，笑呵呵看着威灵：
    “嘿，兄弟，又见面了，我可天天想着如何吞噬你，怎么会让你陷入这里呢？哪怕你神魂受损，都是我未来的损失啊。”
    威灵没有理睬诃子，转头四顾，仔细感悟了一下，觉得这个空间，似乎不太像是幻觉了。
    至少，那家伙熟悉的表情，就不像是金袍祭司能模拟的。
    不过也说不准，只要自己记忆中的人物景象，好像对方都能模拟。
    但一转眼，威灵确定了眼下应该不是幻觉了，他给诃子丢出信息：
    “你竟然不是精神体进来的？怎么可能，你居然可以以能量体进来？”
    诃子金发飘飘，哈哈一笑：
    “这不奇怪啊，用你们帝国的标准看，我最差都算是超阶的术士啊，你才顶级嘛，等你今后也是超阶术士了，就不会将身躯丢在外边山上了。”
    威灵的表情一滞。
    嘿，这家伙说的，好有道理。
    威灵不愿和诃子多扯，看向那九张黄金座椅上的金袍祭司，感觉依然那么神奇。
    他从未想到过，可以在这样的环境中，见到如此多的金袍祭司，这些都是曾经在他感悟中出现的上古之人。
    他一拱手，对着那九人躬身行礼，并发出询问：
    “这不是幻境空间了吧？”
    问题一丢出，威灵的识海中马上多出了一些莫名的信息。
    这些信息类似人类交流中那种“呵呵”“哈哈”“嘎嘎”“嘿嘿”这样表示情绪的笑声。
    九张黄金座椅的中间，是一个身高四五米的独眼巨人，他欠了欠身体，独眼中发出了道道精光：
    “你所谓的幻境，是根据现有的人类世界来定义的。对我们来说，每一幕其实都是幻境，因此，当前依然算是幻境吧。”
    威灵略一思索，明白了这个意思：
    “这是相对于外面的世界，这种场景是最合适你们、诃子和我交流的场景，对吗？”
    诃子和独眼巨人几乎同时丢了赞扬的信息：
    “真聪明。”
    威灵苦笑，依然有太多的疑问：
    “由此看来，其实先前我经历的所有环节，其实都是幻境，也都是另外一种角度的真实？”
    诃子大笑：
    “哈哈，真不愧是天才者，能举一反三！我想给你一个提示，你有没有觉得那些黑袍祭司残魂之间的吞噬和融合，与我和那些承载体之间的吞噬融合是一样的？”
    威灵灵光乍现，恍然大悟：
    “你那道神秘的吞噬术法，其实就是学习祭司们的手法？”
    诃子含笑点点头：
    “可惜你错过了学习的机会，那么多次机会摆在你面前，都没有想到可以尝试一下，今后我要吞噬你，你只有逃跑与反抗，却没有办法以同样的术法针对我了。”
    威灵差点笑了，但他依然作出了有点忧心的模样。
    诃子在没有吞噬轮回者之前，是不会想到，自己压根就不是天才者的，但自己绝对不能提醒他。
    因此威灵马上反击他：
    “你忘记了神魂割裂的那种痛苦了？忘记了格利高列、安格斯那种失控的鬼样子么？你现在这样，神清气爽，又没有失控的危险，还这么强大，为什么一定要想着吞噬我？”
    诃子一怔，还是赞同地点点头：
    “威灵，你说的其实不算错，或许我真的该考虑你的建议了。”
    威灵没理睬他，继续询问那独眼巨人：
    “大祭司阁下，你们和诃子未分割前的那位，是朋友吗？”
    威灵觉得既然都可以教那位学习分裂承载体的术法，必然就是朋友了。
    “哈哈，的确，算是吧，至少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算了，我收回先前的话，可以放你出去了。
    顺便纠正一下，你说的那位，在将神魂分裂为三十六个承载体之前，本来就叫诃子！”
    威灵和诃子都有些吃惊。
    诃子更加急迫：
    “喂喂，朋友，既然你知道我就是我自己，那能不能多给我说说以前的事情，我还有十多道承载体没有收回，忘记了太多的事情。”
    诃子的话有点绕，但所有人都明白诃子的意思。
    独眼巨人的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神色，他微微摇头：
    “我们当年传授你这种能力，就约定好了，在你没有完成最终的融合之前，不能告诉你任何事情，不然，你将功败垂成。”
    诃子的表情明显有些失望。
    威灵微微点头，这在他能理解的范围内，当年既然要裂体历世，必然会有诸多后手和考量。
    但威灵这会想到的是另外一件事：
    “大祭司阁下，最开始我遭遇的那道灭魂雷，我感觉和帝国那九鼎结界的合力术法有点相似，难道，帝国方面也有诃子一样的存在，与你们有交情，你们传授了他那样的攻击术法？”
    威灵的问题，让诃子更感兴趣，他插入信息：
    “是不是那个他们尊称太上的老东西？”
    大祭司微微摇头，丢出一道信息：
    “这些问题，你们自己去寻找答案，因为我们以前就约好的，不能提及，其实，我本来就不打算见你们，一开始就给这小哥关门了，可是他很执着，你们来得太早了。”
    威灵拿不准大祭司的摇头，是在回答帝国方面太上与他们合作的问题，还是在摇头表示拒绝回答。
    威灵眼珠一转，看向诃子：
    “诃子大人，你虽然没有彻底融合，但至少也知道更多啊，大祭司阁下刚刚证明，你就是那位强大的存在，难道你背后还真的有一尊不可描述的神祇啊？”
    这个问题虽然符合推导，但立即让诃子有些不高兴。
    在金发青年一贯的认知中，所谓的神祇就是狗屎，是他一贯深恶痛绝的存在，但独眼祭司却说他自己就是那位分割神魂的人。
    换句话说，当年娑罗子所谓的神祇的使者、监察者大人，就在这里再一次得到验证了。
    诃子的不高兴还有个原因，他说不清自己分割为那么多的承载体，究竟是自己当年的想法，还是背后那所谓神祇的安排。
    如果是后者，结果必然是诃子不想面对的。
    威灵明显也想到了这一点，补充了一点：
    “监察者大人，你真的是神的使者吗？”
    诃子气笑：
    “该死的神祇，狗屎神祇，如果有选择，我愿意以身弑神！我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讨厌这个神祇的说法，真是奇了个怪了！”
    诃子的痛骂显然得到了九大金袍祭司的认同。
    独眼巨人点点头，切入了信息：
    “是的，诃子没错，那就是个恶魔，就是邪神！”
    还有其他几道信息，印在了威灵和诃子识海：
    “是的，那是我们的不幸，祂毁灭了我们的母星，让我们的文明湮灭！”
    “那是魔神，没有任何良善的心思，对世间的一切都只有漠视！”
    “我们那一纪文明被毁灭，都是因为祂！祂在嫉妒我们的主神！”
    “那是个恶棍，祂偷袭了我们的主神，让我们的主神陨落，神格消失，神魂沉睡！”
    “不过，祂也没有落得好，依然受了重伤，神魂被打散不少！”
    ……
    几道信息，让威灵立即明白，在上一纪文明的末期，祭司们崇拜的主神，应该是被诃子身后那位神祇偷袭陨落。
    但有一个更大的疑虑，让威灵想不明白，他看向诃子：
    “嘿，金毛，按理说，你都是有大靠山的监察者了，你没有理由痛恨祂啊？你不觉得你的仇恨有点莫名其妙吗？”
    诃子怔了一瞬，跳起来，伸手要敲威灵的脑袋：
    “该死的！我不是金毛！
    我不是还没有彻底回归嘛，记忆丢失太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痛恨那家伙！”
    威灵一闪身，避开了诃子的敲击，看着那金发飘飘的青年，含笑不语。
    独眼巨人似乎也理解了诃子为什么炸毛，脸上又有了笑意：
    “诃子大人，别生气，你还没有彻底回归，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此刻，有一道冷冰冰的信息，不知道是哪位金袍祭司发出的，印在所有人的识海：
    “此刻我们正在犯一个很大的失误，不应该提及那位的！这里是九幽，是祭魂世界，各种意识残念碎片汇聚的地方，那位的神魂也被打散不少，这个世界也不能说没有祂的残念碎片。”
    众人瞬即沉默。
    威灵一下子想到姬天龙的警告，有关凝视深渊的说法。
    一道道凝实的金色光波，在这个辉煌的大厅中激荡。
    似乎是那些金袍祭司在消除残念。
    独眼巨人祭司也微微摇头，看向威灵和诃子：
    “诃子大人，我理解你担心我们对这个小家伙不利，但你们的确不应该进来的，来得太早了。
    等你彻底回归后，再进来吧，那时候，你们或许能将所有的信息和念头都屏蔽了。”
    诃子一转眼：
    “这是要下逐客令了吗？”
    巨人祭司点头。
    威灵想到自己进入地下的初衷，还不是因为自己想寻找自身的来历吗，现在根本就没有取得任何实质上的进展。
    他对那巨人祭司丢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敢问大祭司阁下，您知道我的来历吗？”
    巨人祭司盯着威灵，却看看诃子，微微摇头。
    转眼间，眼前的景象开始变淡，似乎有无数的干扰杂波，让宛如实质的事物都发生了扭曲错动。
    下一瞬间，威灵和诃子出现在那个红光熠熠的地下入口处。
    看着那洞口，威灵觉得宛如一梦。
    但转眼间，他就看到祭三十五、祭七十六和祭八十三，三个黑沉沉的“翼装”残魂，在诃子的身后悬停，微微起伏。
    这三个祭司残魂的出现，让威灵确定先前的一切并不都是梦幻。
    那么，到现在，他依然无法判断，那九根通天的光柱，那九个金袍祭司，那么多的紫袍、黄袍祭司，是不是真的。
    微微摇头，威灵身形一晃，消失在空间中。
    转眼间，威灵出现在山体外的山崖下。
    他的眼神陡然一凝。
    山崖边，一位黑袍佩剑的黑发青年，正站在崖边，双手负后，俯瞰无尽群山。
    山风猎猎，拂动黑袍。
    感应到威灵的金色精神体回归，那黑发青年潇洒转身，微微一笑，躬身相迎。
    威灵面色肃然，闪身进入身体，却没有感觉任何异常。
    身体为什么会自己活动！
    自己在山体内、地层下并不知道这一点！
    不等威灵想明白，诃子也出现在身边，他呵呵一笑：
    “威灵，你不觉得你最后一个问题有点好笑么？不过我也理解你，我当初就是这样的。每个承载体，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在怀疑自己的来历。”
    威灵气笑：
    “诃子，你就那么确定，一定能吞噬我？”
    诃子微微点头，金发飘动：
    “当然，只要我下定决心，肯定能。
    “我现在绝对算是这母星超级厉害的高手之一，我这样的程度，绝对也就区区几人，我纵观整个母星，唯有你符合天才者的特征。”
    威灵哭笑不得，却并不打算解释。
    诃子接下来的信息包，让威灵明白诃子的信心来源了：
    “就算不提我凭直觉感应到的你与我的宿命牵连，与那位不可描述存在的万年因果，就凭我们两人会同时出现那个山头一齐醒来，就注定了你就是天才者。
    “那一定是我当年的安排，让我们两人要么当时就彼此吞噬，决定谁是未来的主体。
    “但就在这里，事情就出现了意外，我们两人那时候都懵懵懂懂，根本就不会彼此吞噬，而且走向了不同的方位，这就将我们之间的决战或者抉择，放到了未来。
    “或许这就是我当年故意的，不让轮回者也出现在那里，就是要我们充分历练世间，最后的融合才有可能提升能力！”
    逻辑严密，思虑清晰。
    威灵都忍不住点头：
    “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