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后送别了所有亲朋好友,顾江和宁凰寒暄了几句,也就各自回家了,剩下几个年轻人还在外面聊天。
更衣室内,顾听帮顾喻之换下礼服,她笑眯眯地看着格外漂亮的顾喻之,眼眸中都是久别重逢的欣喜,“喻之,今晚,我可以去你那住吗?”
“好啊。”顾喻之连连点头答应。
离开晟拓奥斯酒店,顾喻之叫了代驾帮忙开车将她们送回葭兰苑,一路上她们都在后座聊得很开心。
她们有一年都没见面了,虽然时常微信联络,但见了面就恨不得贴在一起,像极了一对感情交好的闺蜜。
顾听还是第一次来到葭兰苑,她好奇地四处参观,房子很温馨很漂亮,一看就知道顾喻之在这里生活得很惬意快乐。
她随手打开一个房间瞧了瞧,发现里面布局很简单,看起来不像是有人住过的样子,但是房间却很整洁干净,还有一股淡淡的味道,那是不属于这个房子的另一种味道。
顾听没有随意闯进去,只是看了一眼就把房间门关上了,随后,她又去庭院里转了转,看到了那个漂亮的小花园。
花园面积虽不大,可每一株植物看起来都是活力满满的,每一朵花都盛开得无比灿烂,那是顾喻之精心照顾的成果。
顾听不禁在内心感叹:医生的工作应该很忙吧!喻之还有时间和精力照顾这么多花花草草,真是太了不起了!
她逛了一圈就回到客厅坐着等待顾喻之洗漱出来,桌上的铃兰花很香,小巧的花苞在葱郁的叶片中显得特别精致可爱,她忍不住伸手去戳了一下,看花苞左右摇摆的样子,心情更好了。
顾喻之洗完澡后感觉整个人都舒服多了,脸上的妆容也已经卸掉,精致的面容略显疲惫。
她一边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长发,一边笑着问道:“听听,你要喝点什么?”
顾听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座位,冲顾喻之开心地招招手,“随便吧!你坐过来,我们好好地聊聊天。”
顾喻之从冰箱拿了两瓶果汁坐到顾听的身边,她像小时候那样将头靠在顾听的肩膀上,有一种久违的安心。
顾听摸了摸顾喻之的头,觉得从前那些日子恍如昨日,不禁也怀念起那些美好的过往,“时间真的过得好快呀!转眼间你都要嫁人了,还真有点舍不得呢!我们喻之长得这么水灵,又这么优秀,真是便宜宁家那小子了!”
“呵呵,朗兮人很好的,也很照顾我,跟着他,我也不会受委屈的。”顾喻之从小就不喜欢热闹,也不主动交朋友,那时候她最好的朋友就是顾听,她们俩无话不说。
顾听能从那道喜悦欣慰的语气里听出一丝异样,脸上的表情慢慢收敛了起来。
她一直惦记着周旗睿说过的话,她语气很轻柔地问道:“喻之,我还记得你以前总说这一生只想奉献给医学,希望人生的价值都在救死扶伤的行动中体现出来,那时候的你只敢悄悄地追逐梦想。我一直没有问你,到底是什么让你鼓足了勇气冲破这么沉重的枷锁和禁锢?是什么让你成为了你自己?”
顾喻之愣了一下,脑海中闪过某些被刻意压在心底的画面,她心中一酸,眼眶也有些发烫,她想回答,但是感觉有人扼住了她的咽喉。
“你心里是不是有什么委屈?你可以和我说。”顾听试探性地问道,从她的角度看不见顾喻之的表情,但是以她们这么多年的默契,她也能感受到顾喻之沉重的心情。
顾喻之坐起身来看着顾听,她幽黑的眼眸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光芒,态度诚恳地问道:“听听,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样才能忘记一个人?”
时间越长,她越是觉得那个人无处不在。
即便是她想要忘记,身边的人也在时时刻刻的提起他,提起他所做的一切是多么难得可贵,同时也在抨击她对他熟视无睹的残忍。
顾听握住顾喻之的双手,一脸担忧,满眼心疼,“喻之,你真的想忘记他吗?”
顾喻之心头猛然一颤,一颗晶莹剔透的泪水毫无征兆地从眼眶中滴落下来,吧嗒砸在她自己的手背上,她整个人如同断线木偶般呆滞无力。
“我知道你从小就是一个很理智的人,唯一的一次冲动就是离家追寻梦想。所以你这么克制隐忍的人,明知自己有婚约在身的情况下还爱上了别人,证明他的存在对你非常重要,这样的一个人你如何能轻易忘记?”顾听看着眼前几乎要碎掉的人心疼得不行。
“都怪我自己经不起诱惑,才会一点一点的沦陷下去,事到如今,我也不想节外生枝,既然我已经做出选择就不可以再那样贪心了!只有忘记他,我才不会这么痛苦……”顾喻之的声音越到后面越颤抖,她感觉整个人都好慌,好似一颗心悬在针尖上那样恐慌。
她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头很痛,耳边好像有很多的声音同时响起,有的让她大哭一场,有的让她快睡一觉,有的让她为爱疯狂,更多的是来自良心的谴责。
顾听知道顾喻之不想让弟弟来背负一切,但是她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顾喻之牺牲自己的幸福呢!
她拉着顾喻之的手,指尖温柔地婆娑,满眼不忍的情绪,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的放得下吗?将来他和别的女人结婚、组建家庭、生儿育女,你真的不在乎吗?”
顾喻之咬着颤抖的嘴唇,她看着顾听眼底的深意,不禁红了眼眶,眨眼间,豆大的泪水便决堤般滑落。
光是短短几个字符,已经让她痛到心都麻木了,她不敢去想那些场景,只能自欺欺人告诉自己,到那个时候她一定能放得下的。
“喻之,不要怪自己,这不是你的错。”顾长意摸了摸顾喻之的脑袋,眼睛也变得湿润起来。
她看着快要破碎的人儿,心疼地将她拥入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哽咽着说道:“我希望你是顾喻之,不是谁的女儿或者姐姐,你做什么事情也可以先考虑你自己,而不是他人,就算自私一点也没有关系的。”
顾喻之紧紧地抱着顾听,委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她将脸深深地埋在顾听的脖颈间轻轻啜泣起来。
她在无数次路过十字路口的时候、望着天空的时候、看到他消息的时候,她心底都有个声音在诱惑她,诱惑她不顾一切地选择靳北赫。
但是她不会一直站在十字路口,也不会时时刻刻都能望着天空,他的消息有时候半年才能看到一次,心底的诱惑也总是被现实击溃。
她好像有很多选择,但是好像又没得选择。
漫漫长夜,顾喻之在温暖的怀抱里怎么都捂不暖那个冰冷的未来。
漫漫长夜,宁朗兮在深秋的晚风中黯然神伤,他俯瞰繁华的城市,心底却是一片荒芜的灰暗。
“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们?”周旗睿趴在围栏上,整个人显得十分颓丧,仿佛对生活失去了希望。
宁朗兮没有回答周旗睿的问题,反而抛出了另一个问题,“顾褚弋呢?”
提到这个,周旗睿就生气,无声地翻着白眼。
宁朗兮看见周旗睿不对劲的样子,哄了半天才了解到事情的经过。
“我原本还以为靳阎王会来的。虽然他这个人缺点比优点多,但是我知道他对我姐的好都是真的。没想到,他居然会放弃!哼,胆小鬼!”周旗睿稚嫩的脸上写满了不爽,茶晶色的眼眸中还藏着一丝不甘心。
看着还不知情的周旗睿,宁朗兮无奈地说道:“他受伤了,来不了。”
周旗睿不解,“什么意思?受点伤就放弃了吗?”
宁朗兮自嘲地笑了笑,神色黯淡,满心苦涩,“周旗睿,他受的可不是一点伤,他差点就死了……”
“什、什么?你在开什么玩笑!”周旗睿一扫懒散愤懑的姿态,认真地盯着宁朗兮,企图在他脸上看到些许开玩笑的痕迹。
宁朗兮揉了揉眉心,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面色凝重地解释,“他在任务中受了枪伤,肺部中枪,手术取弹后又因为感染抢救了两次,整整昏迷了半个月才醒来。”
周旗睿听完震惊得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你知道最神奇的是什么吗?”宁朗兮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看着那双和自己一样瞳色的眼睛,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悲哀,一字一句地说:“他出事那天,顾喻之去粤城听学术讲座,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参与了他的手术。”
“那……那他们……”周旗睿只觉得脑袋很乱,一时间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我一直以为他的工作光辉伟大,偶尔受点皮外伤也没什么危险的,可我万万没想到,他每一次出任务都有可能回不来……你说,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未来,他怎么敢争取你姐的未来?”宁朗兮声音有些哽咽,眼眶红润,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
他那天在病房里得到和靳北赫独处的机会,就把自己要和顾喻之订婚的事情告诉他了。原本他以为会看见靳北赫生气的样子,或者是计划搞破坏,但是他没有,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平静地说出祝福他们的话。
当下他就怀疑自己听错了,但是他看见那双眼睛里除了哀伤以外,没有任何情绪,靳北赫甚至重复了一遍他的祝福。
他怒不可遏地握紧双拳,有些生气地质问他:“靳北赫,你是认真的吗?你真的打算放弃吗?”
靳北赫很坚定地回答:“是。”
“给我一个理由,证明你不是临时起意。”宁朗兮努力压制着自己的脾气,怕影响到虚弱的他。
“理由?我现在这个样子不就是最好的理由吗?”靳北赫脸色苍白,声音也因为虚弱显得无力,但是他平静的话语却犹如巨石一般沉重。
宁朗兮刚准备开口反驳,又听见靳北赫平静地说:“如果这一次没有被她撞破,或许我还可以像以前一样自欺欺人,可现在我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迟早有一天都会结束的,现在离开是最好的时机,我必须要完全退出她的生活,这样就算以后我真的死了,她也不会知道。”
“你别说这种话!”宁朗兮不甘心地别过脸,猩红的眼睛极力控制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我给不了她安定,她留在你身边至少不用每天都担心受怕的,我相信你可以照顾好她。”靳北赫咬牙强忍着胸口上的疼痛,他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因为受了伤痛,还是因为顾喻之而痛。
宁朗兮哽咽着,轻轻地问道:“那你就不能为了她不去执行那么危险的任务吗?”
靳北赫垂下眼眸,脑海中满是那个支离破碎的曾经,他的嘴角扯出一抹无奈苦涩的笑容,“有个人,我一定要亲手除掉他,这是我当初进军队的原因。”
宁朗兮沉默了,他认识靳北赫的的时候,他还是一个追求自由自在的人,得知他要进入军队时,他也是很震惊的。
这个人一定对靳北赫很重要。
靳北赫又说:“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我会死在抓捕他的那场任务中。所以接下来所有的时间,我都只能专注做这一件事情,我要在这百分之十的概率里百分之一百的杀了他!”
宁朗兮回过头看着靳北赫,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不知何时竟背负了那么沉重的责任。
“别告诉她,好好照顾她,尊重她的选择,让她好好的完成自己的理想。我会准备一些保障留给她,要是到时候你护不住她,也不准勉强她,没有人可以为难她做任何她不想做的事情。”靳北赫直视宁朗兮的双眼,他声音轻飘飘的,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威严。
宁朗兮听着宛如遗言般的交代,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他赶紧背过身去,靠着深呼吸来平复悲伤的情绪。
为什么唯独这件事情没有转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