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喻之,从今往后你要以救死扶伤为己任,心怀敬畏,保持一颗赤诚热忱的真心,视生命为至高无上,不得以任何理由和借口损害他人生命健康,你能做到吗?”
“我顾喻之,从今往后会以救死扶伤为己任,心怀敬畏,保持一颗赤诚热忱的真心,视生命为至高无上,不会以任何理由和借口损害他人生命健康。我将竭尽一生所学为医学奉献,不断精进专业能力,以星星之火点燃生命。”
“很好,恭喜你今日正式毕业,往后余生谨记初心。”
“是。”
黑暗中传来坚定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就像是来自异世界的呼唤。
顾喻之想追寻声音,却怎么也无法逃脱这片黑暗,她努力地挣扎,却感觉身体和意识在不断沉沦,犹如深陷沼泽无法自拔。
“顾喻之,你在害怕什么?”
那道带着三分不屑,四分讥笑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我们之间好像没有熟到可以干涉对方的生活,你觉得呢?”
是她自己的声音,稚嫩中带着一丝愤怒和被看穿心思的窘迫。
“你现在看起来很像一只笼中鸟,太可怜了。”
他的声音漫不经心的,却犹如一记重拳,粉碎了她努力维持的表面假象。
是靳北赫。
是他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在漫长又无趣的人生中,带她通往繁花似锦的光明大道。
此时此刻,你在哪里?
我真的好想再见到你!
顾喻之睁开眼睛,雪白的天花板在模糊的视线中逐渐清晰,她有些恍惚,好像突然失去了记忆,只是愣愣出神。
突然,有一些记忆疯狂地钻进她的脑海中,刺耳的枪声,遍地的鲜红。
“孩子!”她猛然回过神来,一股力量重新回到体内,她迅速坐起身来。
“你醒啦!”耳边传来护士温柔的问候。
顾喻之环顾四周,病床上都是受了伤的人,他们有的还在昏迷中,有的已经认清现实在偷偷哭泣。
她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多亏了那位父亲的保护,她只受了一些皮外伤,手脚还能自如活动。
顾不上其他,她熟练地摘掉手背上的针头,然后便要寻找那个被托付给自己的孩子。
她不知道孩子叫什么名字,只能焦急地挨个病房寻找记忆中的脸庞。
这个房间没有!
这个房间也没有!
心焦的她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男人,她一转身便迎面撞了上去,还未恢复的身体有些发软,幸好男人及时揽住她的后腰才不至于摔倒。
“对不起。”顾喻之下意识地道歉,从男人的怀抱里退了出来。
“你在找什么?”男人的声音低沉稳重,听起来格外悦耳。
顾喻之循声望去,只见面前的男人长得很标致,棱角分明,轮廓清晰,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给成熟稳重的面相增添了几分少年气。他穿着一身军装制服,外衣胸口处有一个图腾,但是她没看懂。
“我在找一个小男孩,长得很乖,大概五六岁,这么高,穿着一件蓝色的外套,你有看见吗?”顾喻之不认识眼前的男人,但是仍抱有一丝希望地询问。
“是你的孩子吗?”男人问道。
顾喻之摇摇头,语气急切地说道:“不是,是一位父亲临终托付给我的,你有见到那个孩子吗?”
看着眼前惊慌失措却依旧保持着镇定的女人,男人有些于心不忍,他淡淡地说了句:“跟我来。”
顾喻之跟在男人身后走了两步,不知为何,她突然停了下来,没有缘由地问了一句:“你是谁?”
听到疑问的男人停下脚步,他回头看着一脸防备的女人,从衣服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工作证件,淡淡地自我介绍,“我叫盛秋谪,是军方的人,也是这次参与救援行动的一员。”
闻言,顾喻之仔细地辨认证件上的信息,不安的心慢慢平静下来,然后才继续跟上他的步伐。
盛秋谪带着顾喻之来到儿童专属的病房,果然,那个孩子就在病房中,只是他还在昏迷中。
“你看起来太冷静了,你没事吧?”盛秋谪轻声关怀道。
这次恐怖袭击对于普通人来说是非常可怕的,有的人可能会产生一辈子的阴影,或者是出现致命的应激反应。
眼前的女人反应太冷静,这也是一种应激反应。
顾喻之摇摇头。
她有事,但是她说不出来,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可以做什么。
这时一位身着军服的年轻男人小跑着过来,对着盛秋谪行礼,一本正经说道:“报告老大,,所有劫匪的尸体都已经送回基地,现场由警方负责处理,我已经交代警方整理好所有资料就第一时间交给我们。”
“嗯,知道了。”盛秋谪淡淡应道,自始至终都是一副平静的模样。
老大?基地?
顾喻之疑惑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对他的身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或许,他和靳北赫有一些关联……
“我能和你聊聊吗?”顾喻之主动发出邀请。
盛秋谪虽然不知道顾喻之的目的,但是他也正好有事情要问她,便答应了她的邀请。
两人来到医院的休息区坐下,盛秋谪给顾喻之接了一杯热水,她伸手接过并道谢,缓缓喝了一口驱散了体内的寒冷,才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打探情报的第一步,是认识彼此,所以顾喻之先自报家门,“我叫顾喻之,是一位医……”
等等,她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然后呢?”盛秋谪疑惑地看着突然愣住的女人。
顾喻之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身上,她的手机不见了,“我能借你手机打个电话吗?”
“为什么?”盛秋谪不为所动。
手机是很私密的东西,他还不清楚顾喻之的身份,不会平白无故借给她。
顾喻之解释道,“我明天早上有一台很重要的手术,现在来不及赶回医院了,我得给医院打个电话。”
盛秋谪以为是顾喻之自己要做手术,于是问道:“你哪里有问题需要做手术?”
顾喻之愣了一下,发现盛秋谪误会后又解释道:“不是我,是我要给病人做手术,我是医生。”
盛秋谪眼神有些惊讶,看顾喻之一脸真诚,似乎不像在说谎,这才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
顾喻之双手接过并道谢,为了打消盛秋谪的疑虑,她直接开了免提。
响铃一秒,对面几乎秒接,温柔的女声响起:“您好,峄城私立中心医院,请问需要什么帮助?”
“我是外科室顾喻之,帮我找一下外科室田佳燕主任。”顾喻之的声音很镇定,没有丝毫不妥。
“好的,顾医生,请稍等。”值班护士放下电话去找人。
大概过了半分钟,电话被接起,对面问道:“喂,喻之,什么事?”
顾喻之抬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说道:“田主任,我在首城遇到一些突发状况,今晚可能赶不回去了,我明天早上八点有一台手术,想让您帮忙安排一下。”
“嗯,没问题。”
得到答案的顾喻之松了一口气,继续说:“明天早上八点三床李广森的手术是我和文静一起负责的,我记得文静明天早上是调休,您方便联系一下她替我上这台手术吗?病人情况她都清楚。”
“好,没问题,你那边没什么事情吧?”
“我没事,你先忙。”
顾喻之说完就挂了电话,然后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响铃片刻,对面传来一个苍劲有力的男声,“喂?您好,请问哪位?”
“院长,我是顾喻之。”顾喻之赶紧表明身份。
“哦,喻之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杨齐山声音更亲切了一些。
“我在首城遇到一点突发状况今晚回不去了,明天早上我有一台手术已经拜托田主任帮我调整了。下午我还有三台手术,我这边会尽快赶回去的,如果我不能及时回去的话,麻烦您替我转达田主任一声,让她安排其他医生顶上。”顾喻之说着,眉头紧锁。
“好,你还好吧?”杨齐山的声音里充满担忧,因为他知道如果不是万不得已,顾喻之不会拜托自己。
“嗯,我没事,等我回去再跟您细说。”
“好。”
电话挂断后,顾喻之将手机还给了盛秋谪,如释重负般叹了一口气。
盛秋谪接过手机,眼神里多了一丝欣赏,他的疑虑打消,脸色柔和地问道:“你真的没事吗?”
顾喻之摇摇头,她感觉很恍惚,但是她还可以坚持。
“不好意思,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顾喻之,是峄城私立中心医院的一位外科医生。我昨天回首城医学府参加校庆,返程赶飞机的时候被堵在合江大桥上,所以……”
盛秋谪静静地注视着顾喻之,看见她眼底还未退散的恐惧,他轻声安抚道:“你已经安全了,别怕。”
顾喻之看着盛秋谪的眼睛,他的目光很平静,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但是今日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如此深刻,她根本忘不掉。
她环顾四周,确定四下无人,才低声问道:“那些劫匪到底是什么人?他们不是一般的犯罪分子吧?”
闻言,盛秋谪的脸色严肃起来,眼神中也有了一丝戒备,他正色道:“这不是你该打听的事情。”
“他们携带枪支炸药,拒绝沟通,没有诉求,无差别攻击平民,现场伤亡如此严重,我作为受害者,没有权利了解真相吗?”顾喻之不卑不亢,虽然表情有些严肃,但是声音却很亲和。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我们也还在调查当中。”盛秋谪知道这种事情是瞒不住的,但是他也不能现在就定下结论,很多事情还没有查清楚。
“是和军方这次联合行动有关吗?他们不是帝都人吧?”顾喻之的声音又压低了一些。
她不确定盛秋谪知不知道这次行动,但她仍然抱有一丝希望,如果他知道,说不定她可以努努力,重新回到组织里。
盛秋谪蹙眉,目光凌厉,脸色有些阴沉,他声音带着审讯的威严,问道:“你知道军方的联合行动?你是什么人?”
不愧是做老大的人,生气也不需要大吼大叫,一个眼神就能杀死人了,和靳混蛋一个样子!
顾喻之从容答道:“我是峄城私立中心医院的医生。几个月前,院长推荐我参加了厉委员长的会议,了解到军方的任务需求后,我自愿加入组织,开始参与培训。不过,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我最后没有和大部队一起执行任务。”
听完后,盛秋谪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但是眼神依旧凌厉,他语气冰冷,没有半分感情,好像在审讯犯人一般,“军方的会议内容你应该要严格保密,可你在不确定我身份的前提下,就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你知道会受到什么处罚吗?”
“我是信任国家,信任军方,所以才想跟你问清楚事情的真相。除了你以外,我也没有跟任何人透露过只言片语,我只是想,有机会的话,我愿意回到组织为人民效力。”顾喻之指着盛秋谪外衣上的图腾,眼神坦坦荡荡,没有半分作假。
正是因为有人负重前行,才有了如今安定的国家,现在人民的生命财产受到威胁,她自己也遭受了这场变故带来的冲击,眼下她只希望自己能够竭尽全力为大家做点什么。
盛秋谪没有承诺什么,他的首要任务是安抚幸存者,服从上级命令补偿罹难者的家属,然后查清楚这批劫匪的身份,再进行下一步的工作。
“你说的事情不在我的负责领域,你有诉求可以和当地的政府机关提出申请,但是这件事情你还是不要问了,等查清楚,自然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照顾好自己,尽快恢复,如果你觉得不舒服,要及时去看心理医生。”盛秋谪说完就准备起身离开了。
“等一下!”顾喻之拉住盛秋谪的手臂,急切地问道:“我想拿回我的东西,我还要赶回去峄城做手术。”
盛秋谪望着面目清冷的女人,沉默片刻,缓缓说道:“跟我来吧。”
顾喻之跟在盛秋谪身后,在离开医院之前,她强烈要求返回病房查看那个小男孩的情况,给护士留了自己和医院的电话号码后,她才安心离开。
盛秋谪开车带顾喻之到警察局,在一堆散落的物品中认领了自己的包包和手机,她的东西基本上都完好无损的,证件也都在,手机也没坏。
因为顾喻之是当事人,警方需要她留下来做个口供笔录,但是她着急要走,警方的态度便有些强硬了。
见状,盛秋谪便为顾喻之做担保,为了保证她的安全,他会派人陪同她一起回去,等手术结束后再陪她一起回来录口供。
可是当下所有人都在忙,只有他有空。
盛秋谪在门外打了个电话,顾喻之就乖巧地坐在警局大厅里等待,她低着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得飞快,不停地联系同事调整工作安排,以防万一她明天上不了手术也有人顶上。
盛秋谪打完电话走进来,看着全身心在手机上的女人,问道:“你最后一台手术是几点结束?”
顾喻之抬起头老实答道:“大概是晚上九点。”
“走吧,我跟你一起回去。”说完,盛秋谪大步流星地向停车场走去,完全不在乎身后的人有没有跟上。
顾喻之抓起包,赶紧小跑着跟上男人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