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一副担心的样子。

    村里的大娘不懂什么左派右派，不懂什么革命不革命，她知道，这些人一看就不是那种坏人，他们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家子从城里被发配到他们这小村庄里，还被那些自诩受过新思想熏陶的年轻人用所谓的什么派，革什么命的理由来折辱。

    她一个老太太都有些看不过去，不过她也懂得，自己说的话他们又不会听，那就只能当个旁观者，只要自己不去加害他们就行了。

    齐韵如拉着乔世御，两人钻进人群，看到里面的几个人，此时，他们身上昨晚齐韵如看到的疲惫和风尘仆仆都被那满身的粪水掩盖，一脸的麻木。

    甚至还有几个臭鸡蛋壳子挂在身上。

    齐韵如还听到旁边一个老太太嘟囔，“谁家的大小伙子，不知道节俭，臭鸡蛋又不是不能吃了，何苦浪费在这里……”

    齐韵如无奈的摇头，这种时候，不同人不同的心理。

    有人同情人群中央的一家人，如同那大娘一般，为这一家人的遭遇感叹世道。

    也有的人憎恨这一家人，觉得他们被发配过来改造那就是坏人，学着那群年轻人朝着他们扔石子。

    也有人，心疼浪费掉的粪水和臭鸡蛋……

    而乔世御，看到人群中央被中年夫妇围在中央的老头子，忽的睁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明明一个月前还刚刚跟老友通过信，现在竟然见到如此落魄的老友，他忍不住想要上前。

    人群中央的老头子也看到了乔世御，看到他惊讶的样子，似乎想要上前，冲着他摇摇头。

    乔世御被老友的提醒指住了脚步，是的，现在自己上前的话，根本救不了老友一家，甚至自己在村里这么多年培养出来的资历和好感也会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一旁的齐韵如也看到了自家爷爷和人群中央老头儿的眼神交流，看来，这一家人还真的是自家乔爷爷的故交，这也算是巧了。

    反正这人身上有那么浓厚的金光，这一家人都被自己的符箓保护起来，此时的老爷子看起来落魄屈辱，这一家人其实身体上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更不需要担心生命收到威胁。

    此时，应该担心的是那些冲着这一家人倒粪水扔臭鸡蛋之类的这些人，就是不知道反噬符在这个时候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了。

    人群继续冲着一家人扔东西，甚至不限于一些小石子，牛粪蛋子……

    就在这是，秦建富和吕广谦到了现场，“都干什么！一个个的都不去上工了？今天的工分都不要了？”

    简直气死他了，一时不察村里就会有人出来作妖。

    听到大队长的吆喝，周围看热闹没动手的大爷大妈一哄而散，他们就是过来看两眼，看看城里下放的人到底啥样儿，跟隔壁村子那赵明信是不是一样之类的。

    可不想因为自己瞅两眼就没了工分。

    毕竟，啥都不如自己吃饱饭重要。

    “铁蛋，你怎么还不回去？你提着个桶，不会是把粪水倒在他们身上了吧？简直胡闹！你知不知道这些粪水意味着什么？倒到地里那可是长粮食的！浪费这一桶废水，起码少收一袋粮食，你承担的起这个责任吗？要不要我找你爹说说看他揍不揍你！“

    秦建富看着人群最前面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伙子提着个水桶，噼里啪啦的训斥起来。

    “队长叔，那个……是秦永志说的，是他说在城里犯了错误的人都是这样的，你可不能告诉我爹。”被叫做铁蛋的男孩一开始嗫嚅的说话，后来语气强硬，仿佛完全不是他的错误。

    齐韵如知道这个铁蛋，比家附近的大牛大四岁，可确是村里的孩子王，谁不听他的就会被他带着人群挨揍，不过孩子王也有怕的人，那就是他爹，秦铁棍。

    不过，秦铁棍也挡不住他们一大家子对于秦铁蛋的溺爱，毕竟，他们一大家子就秦铁蛋一个男丁，养的秦铁蛋不知干活辛苦，只每天在村里瞎混，成为了村子未来二流子的潜在发展对象。

    不光齐韵如觉得这人再不管教，成为二流子指日可待，村里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

    秦建富自然直接抓住了这人最害怕的地方。

    “他说的你就做？他是你爹还是你奶奶啊？”秦建富有些恨铁不成钢，这孩子真被他娘和奶奶给惯坏了，好好的孩子，整的一个脑子简单四肢发达。

    “哈哈……”人群听到秦建富的话哄笑起来。

    “秦永志都说了，人家城里都是这么惩罚犯错的，为啥我这么做就是错的！”铁蛋有些不服不忿。

    “咋滴，你是城里人啊？人家城里人都有粮食本，可以吃到免费的商品粮，都是工人，又不用种地，你要是城里人你也可以去城里这么干，没人管，可在村里，为了咱们村能有个大丰收，你就不能这么干！”

    听着大队长严厉的语气，围观还没离开的人也都很是认同，纷纷用谴责的目光看着铁蛋，仿佛铁蛋的做法让他们损失了多少粮食，很快就又要面临吃不饱的情况一样。

    “反正都倒他们身上了，我以后不倒不就行了！”说完，气哄哄的跑了。

    “真是欠管教。”看着铁蛋跑走的身影，秦建富忍不住嘀咕。

    随后看向围观的其他人，“都干什么，别在这围着，该干啥干啥去！”

    人群散去之后，秦建富走到一家人面前，“这位谢老伯，村里人不好管教，你们多担待一下啊，咱们村旁边就有条河，你们可以到旁边清理一下，以后我会多管管村里人，尽量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谢谢大队长。”老头儿也没多少情绪，“您先忙，那我们先去清理了。”

    秦建富看着一家人步履蹒跚的往河边走，内心五味杂陈。

    他也是军人出身，虽说这个老爷子不认识他，但他可是知道这个人的，救了那么多人，临到老了，半条腿都踏进棺材里了，竟然落得这么个下场，这世道……

    不过也是有好人的，老爷子他们被分配过来前五六天，他在公社那边接到过一个电话，是之前老首长打过来的，说了下放人员过来的事情，让自己多照应一下，他都没想到，下放的人竟然是他们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