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们所有人来说，这都是一个不同的篇章。大家都很积极，这是最重要的。——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
周六转瞬即至。
龙峤蹲在行李箱跟前犹豫半晌，还是换上那套张扬的宝蓝色西服。
前廊传来一声喵呜，胖圆的橘猫不知几时出现的，端坐在栏杆上洗脸。从它慢条斯理的举动中，龙峤莫名看出一丝嘲讽。
“笑屁笑。”他抻了抻衣襟，把留好的鸡胸肉条递过去，“你到底哪家的？天天来混吃混喝，不会逮老鼠的废物。”
顺手朝橘猫脑瓜弹了个崩儿，橘猫回以雪亮利爪。
龙峤眼明手快，捏住橘猫的后颈皮：“别乱挠，挠破了真没得换。你这是破坏寨子重要工作，懂？”
其实已经破了。
双腋下方都有被补好的绽线，反正没人能看见他粗大的针脚，被绷脱的扣子却无论如何找不到，这就是他回寨第一天被撵去挑水的后果。
石大力说没关系，拍照上相就行：“西服不扣才叫潇洒哩。”
他千叮咛，万叮嘱，要龙桥打扮洋气，只是千万别戴那顶草帽。“用包头布好，腊汉包头显精神。到时候领导一看照片，国际着名球星不忘本，还是我们侗家的腊汉，满意！”
如此混搭的龙峤一登上鼓楼前的芦笙坪，村文书吴彤就端着手机冲着他一顿咔嚓。
别看之前传得那般热闹，这会儿真正到场报名的男人只有二十来个。倒是有不少想瞧稀奇的嬢娘阿婆，里三层外三层围坐在芦笙坪上，还带着从不离身的针线活。
龙峤并不意外，朝人群扫了两眼，便招呼男人先排队过秤。
体重秤是从卫生室借的。周礼守在秤旁，一脸不痛快地同石大力商量：“你看这是算支援村委会重要工作，还是组织居民健康普查的公益活动？总之我要向上级做工作汇报，村委会写简报也别漏下。”
石大力连连点头：“当然当然，工作不能白干，难为周末还要周大夫陪我们加班哩。既然称都称了，不如把身高也量哈？反正都是一台秤，顺便。”
周礼没说话，伸手啪的一下把身高尺拽下来，卡在男人头顶：“一米六五，七十一公斤，下一个。”
身高体重被这样大声公开于众，男人怪不好意思从秤上下来，朝龙峤笑笑：“重活干得多人就容易被压缩哈，我腿脚还是有力气的，你看！”
龙峤架住他要去挽裤腿的手：“没事，矮没关系，矮子下盘稳。先去旁边等着。”
他拿起纸和笔记录下每个人的名字以及数据，眉头是越皱越紧。
劝退一部分体重明显过重或过轻的人后，芦笙坪上只剩下十三个人。
龙峤问：“谁有挝过足球的经验？朝前站一步。”
四个人期期艾艾站出来，一问都是当年上学和在外打工时挝过。看着他们饱经风霜的面孔，龙峤心知这经验也没什么用，至少都是二十年前的了。
他又问：“平时喜欢看足球比赛的有没有？”
这回有六个人站出来。多问两句，发现都是不看门道看热闹的，分不清角球边线球，把越位说成跑太快，最喜欢的球队是“阿纳森”……
旁边扑哧一声，是周礼抱着胳膊在看热闹。
龙峤皱着眉不说话，石大力连忙道：“喜欢就好，爱一行干一行才有干劲哩。”
剩下三个人很坦诚，就是奔着五百块钱补贴来的。
石大力又道：“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干一行爱一行也好哩。”
他喜滋滋把龙峤拉到一旁：“要求不用太高，赶紧把队伍拉起来是正经哩。这都有十三个人嘞，十一个人挝球，还有两个替补的，多好！”
“不急……”龙峤才起了个头，另一个声音在背后以同样的节奏，说出了和他同样的话，“至少先做个体能测试。”
他惊喜，甚至不敢置信地转过身。
方蔚然左手抱着平板，湖水蓝的衬衫扎在腰里，头发被手帕高高束在脑后，露出白皙光洁的额头。整个人站在晨光中，就是叶梢最晶莹的那颗露珠。
龙峤嘴唇翕动，石大力已经替他把话问出口：“方书记，你怎么来了？”
“对不起，之前是我格局不大，思虑不周。”方蔚然朝老支书礼貌颔首，以示歉意，“既然是村委会和村民代表全票通过的工作，当然应该支持配合。”
她似笑非笑转向龙峤：“我来看着球队，龙教练不介意吧？”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有方书记牵头，这项工作肯定能顺利开展！”石大力用胳膊捅捅龙峤，示意他主动握手，又朝旁边捧着手机发呆的吴彤挤眉弄眼。
吴彤慌慌张张举起手机，准备捕捉重要画面。石大力给他下了命令，要把今天的活动图文并茂记录下来，信息稿一定要写长一点儿，写好一点儿。
令他失望的是，龙峤一动不动站成了根木桩，挤牙膏似的挤出两个字：“谢谢”。
说话时，他还不与方书记对视，眼睛一路朝下也不知盯着哪里。谢得毫无诚意，难怪方书记脸上本来就淡淡的笑模样也收了。
这个素材是没法用了，吴彤忧伤地关闭手机相机。
只有石大力笑呵呵地琢磨：“是不是该在球队里给方书记也安排个职务……我不懂哩，挝足球的领导应该叫啥子？要不你们年轻人自己分下工？”
“术业有专攻，球队的事听龙教练的。”方蔚然客客气气地说，“我可以承担领队的工作，为球队保驾护航。”
“领队……要领着队伍去挝球么？”
“就是大总管。”吴彤凑在石大力耳边说，“不挝球，也不管专业训练，就负责球队的日常管理。”
“噢噢，这个好！正好同龙峤一个政委，一个司令员！”石大力兴高采烈，嘱咐吴彤，“写稿件记得把方领队也写进去。国际着名球星是教练，第一驻村书记是领队，我们这支球队霸道得很哩！”
火线就职的云头寨足球队领队方蔚然，当即把她的平板递过来：“这是我搜集整理后形成的球队选拔测评细则，请龙教练参考。”
龙峤扫了眼长达四页的文档，眉毛飞起：“你整这玩意儿干啥？”
“当然是为了帮助球队选拔出像样的人才。”
球队还没成立，教练和领队就不对盘怎么破？吴彤在一旁握紧手机，十分担心自己的信息稿能否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