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谢清被拖走后,整个谢府就闹开了,邱氏一路哭嚎到静安堂,还没进门,她就声嘶力竭的吼叫起来。
“....母亲啊!谢芸那个小贱人疯了啊!居然要杀了清清啊!”
佛堂中,谢老太太拨动佛珠的手一颤,没睁眼,低低说一句:“大吼大叫的,还有当家人的体面吗!”
邱氏脸上一红,连忙整理衣摆,掀帘走进去,穿过正堂,径直走进佛堂里去。
只见谢老夫人跪在神佛面前,身着素青色宽袖长袍,面色蜡黄,髋骨突出,显然是消瘦许久了。
邱氏赶紧行礼,随后一下跪在地板上,“母亲....”
谢老太太瞧她一眼,没说什么,沉默的把佛串挽在腕骨上,声音沙哑刺耳,“二丫头又使坏了?”
邱氏一听这话,心里吓一跳,抬眼去看谢老太太,顿时心中一紧,才短短几日不见,谢老太太竟然满头白发,好似老了十来岁一样。
“这也不是....就是狩猎时,清清和许家姑娘诓骗了谢芸,惹怒她,才有今日的事情...”邱氏泪眼婆娑。
谢老太太叹口气,捏紧手中佛珠,压低声音问:“你说说,许家公子还活着吗?”
邱氏闻言面色一变,眼神下意识不敢去看神龛上的神佛,低语说:“这儿媳如何知晓——”
“你如何知晓?谢芸是什么品行,你不清楚?!连我们都敢随意打骂的,一个外人惹了她,能活吗?”
谢老太太打断她,一脸悲痛无奈,“二丫头这是活该的!我救不了,也不敢救!”
邱氏想起谢芸平日的作为,心中胆寒,可一想起自家女儿落在她手上,又是一阵胆战心惊。
立马抽出帕子捂在脸上,大声哭道:“母亲就忍心瞧着清清受罪?那可是您的血亲啊....”
谢老太太不接话,只是手中捻佛珠的动作越发快了起来,沉默半晌后,她盯着邱氏,面无表情的说:“她们母女两留不得了。”
谢芸坐在床边罗汉床上,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木木的望着桌上新摘的荷花。
很快,平儿就把谢清拖进来,几个丫头怕她奋起伤到谢芸,用手臂粗的麻绳从头到尾都给她绑起来,活像一只蚕蛹。
“...放开我!谢芸你疯了!”
嘴里的鞋垫子被拿开后,谢清口齿不清就吼一句,奈何身上被绑得结实,无法动弹。
谢芸瞥她一眼,缓缓开口:“多说无益,反正你也会死不承认,今日我只问你一句,若我出了事,不怕我报复你?”
谢清冷哼一声,嘲讽道:“左右我不过受了罪,你可是一辈子都深陷许家魔窟中,孰轻孰重,我还是拎得清的!”
谢芸当即拍了手,大声道:“有魄力!有胆识!不愧是我的好妹妹啊!”
说完,冲着门外小丫鬟招招手,很快,小丫鬟端着红色托盘进来。
谢芸指着托盘里的东西,淡淡说:“千刀万剐和三刀六洞,挑一个吧,左右都得受罪的,随你选。”
谢清眼风瞧一眼,托盘里摆着六把精致小弯刀和一把手掌长的短刀,选哪个,都是要命的!
顿时脸上高傲无畏的表情就崩了,浑身止不住的抖起来,眼眸猩红盯着谢芸,“你竟然要杀我?!”
谢芸抬手一挥,“啪——”一声。
她直接将桌上插着荷花的大肚花瓶砸在谢清面前,指着她,冷冷道:“怎么!你都敢那般算计我,我杀你不得!”
“你现在也别指望二婶二叔还有祖母能在救你!但凡我前院丫头看见她们来的身影,我立刻就让你尝尝千刀万剐和三刀六洞的滋味!你是知晓我的,我既说得出,自然也是做得到的!”
谢清脸色倏地就失了血色,苍白如纸,唯诺的垂下眼,但余光还是望着门外的。
谢芸冷笑一声,“你不必试探我,你前脚被拖走,二婶后脚就去找祖母了,这都过大半个时辰了,静安堂那边毫无动静,你觉得她们会来吗?”
话音才落,清明就关了门还放下厚实的帘子,屋里很暗,几乎看不清人脸。
清明找来一块湿透的帕子,小心蒙住谢清的眼睛,遣散屋里的丫鬟,独独留下谢芸平儿三人。
谢清心一下提到嗓子眼来,内心瞬间惊恐不安起来,浑身一哆嗦,颤着声吼起来:“你要做什么!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谢芸缓缓说着,“让许家仆役冒充定北侯府的人,诓骗我到湖心亭,半路上,许仁嵘窜出来,妄图欺辱我,毁了我名声,逼我不得不下嫁许家,谢清你什么时候能长点脑子!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还没使够?!”
谢清仰躺在地上,脸上毫无一点血色,躺在地上,颤抖的身体犹如筛糠似的。
“动手吧。”谢芸低低说了一句,就没再出声了。
清明捡了托盘上的小刀,顺着谢清手腕划一刀。
“啊!你敢伤我!”
谢清看不见东西,但怕再一次伤到手腕,一动不敢动,可手腕的伤口不停的淌着血....
“伤你又如何?难不成你还怕你不成?”
谢芸转头瞧了正在谢清手腕上浇热水的平儿一眼,冷笑道:“这人的血要是流干了,死相是极为难看的,据说脸色发青,眼下乌黑一片,四肢皱皮干瘪....”
“啊!我要杀了你!贱人!”
“母亲!父亲!救救我啊!谢芸要杀了我啊!”
“大姐姐不要....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杀我..我错了....”
静谧的室内,谢清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人控制不住的抽搐起来。
谢芸凝视着正堂上供着的弥勒,淡淡笑一声,“老话说神佛面前不杀生,不然要遭报应的,我倒要瞧瞧这报应是个什么模样的!”
说到这里,她忽然敛去脸上的笑意,自嘲的哼一声:“不过,泥糊的东西,一碰就碎得稀巴烂的,我会怕了不成?”
她话才说完,门外就传来尖叫刺耳的咒骂声。
谢芸还在迟疑时,紧闭的房门被粗暴的推开。
几个人涌进房间来,领头的竟然是谢老太太,后面跟着邱氏和李氏两人,谢姝也随后挤进来,来势汹汹,十分不善!
一向手脚不利索的谢老太太猛地窜到谢清边上,一下推到清明和平儿,还一把将谢清抱起来。
“你这个小贱人!丢了谢家名声不说,还惹了宫里的贵人,前几日当家中长辈是软柿子,随意欺辱打骂,当老身死了不成,若是你在如此嚣张跋扈,给我滚出!”
口气又狠又凶,谢老太太面目狰狞,眼神就跟要吃人似的!
谢芸站起身,抬手将清明和平儿护在身后,眼神不善的望着谢老太太。
这是...彻底忍不下去了?
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后面的李氏表面愁苦不堪,低低劝一句:“母亲,都是自家孩子,别这样....”
谢老太太尖叫起来:“我可没这样的孙女!臭不要脸的下贱货!一会勾搭三殿下,一会惹了杨家世子,说一声荡妇都不为过!”
谢芸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前世今生,辱骂她是荡妇的还就谢老太太第一人。
“祖母!”
谢芸冷冷喊一句,勉强把谢老太太压下去。
“你认不认我无所谓!反正谢家到底是我父亲在做主!我打小养在你们跟前,有样学样,你骂我是荡妇,那你们是什么?老破鞋?还是老贱货!?”
“还有,我如果是贱人,那家中妹妹就是贱人的妹妹,高低也是贱人!反正都是带来一半血缘的,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
谢芸一口气说完,她真是费解,这家里人动不动就是贱人贱人的骂,传出去了,她名声不好听,难不成谢家人的名声就会好听了!
谢老太太顿时噎住,邱氏脸色也是很难看。
谢芸这一锅端的态度,直接骂了谢家一堆人,说来,谢芸被了不好听的名声,谢家其他姑娘也不好找姻缘,属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谢清此刻恨谢芸,恨得牙痒痒,咬牙切齿的吼起来:
“你还有脸说!你自己败坏自己名声,这会到是会牵连家中人了!你怎么不去死呢!”
站在谢芸身后的清明和平儿气得满脸通红,这家中人一个两个都可劲的欺负姑娘一人,太不要脸了!
但她们始终是下人,根本没资格反驳主子说的话。
谢芸侧目瞧她一眼,冷笑一声,忽的站起来,提高嗓音道:“诸位可要想好了,这仅存的窗户纸捅破了,可是要挪窝的!”
她对着谢老太太,毫不掩饰眼中的不屑,“别仗着自己是长辈,就可以口无遮拦!我父亲还活着呢,若是他知晓你辱骂我是荡妇贱人,你说说,他心里又是怎么看待你的?”
谢老太太面上一绷,冷声道:“我是他母亲,他敢.....”
谢芸冷声打断她,“他如何不敢!你们都敢下毒残害他的妻子,大张旗鼓欺辱驱赶他的女儿,你当我父亲在北境拼死拼活,是为了谁?!”
谢老太太恨不得此刻掐眼前跟讨债鬼似的谢芸,偏偏痛恨自己无法反驳,只能不依不饶揪着谢芸的空子。
“你自己做了丢人现眼的事情,现在叫家中人陪你辱了名声,你还有脸住在家中?”
反正她今日就是铁了心叫谢芸滚出去,她过得不舒坦,谁也别想过得舒坦!
自打皇宫那次回来后,谢芸性情大变不说,行事作风乖张蛮横,直接脱离了常人行为。
谢老太太心中越发惊颤,她不能让谢芸脱离她的掌控!不然......该滚出去的,就变成她们了!
谢芸笑眯眯,说:“这是我家,我怎么没脸住了?别说是做了丢人现眼的事情,我就是杀人放火了,这家里也没人敢叫我滚出去!”
“大家可别忘了,这宅子地契上头写着的名字可是我父亲,说起来,我才应该赶人走才对吧?”
谢芸果然是胡搅蛮缠的,一直没吭声的邱氏眼皮忽地跳起来。
对啊!地契上的名字可是大哥一个人啊!
“哎!母亲消消气,大家都少说两句,芸娘你就让让祖母吧,这一家子都是一个姓氏,何必说得如此难听呢!消消气消消气。”
邱氏赶紧扶着谢老太太坐在一边,随后让丫鬟快点把谢清带下去。
谢芸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双眸通红的,一副要哭出来似的清明和平儿,微微叹口气。
“擦擦泪,你家姑娘我还没死呢。”
人都说退一步海阔天空,但谢家偏要得寸进尺....谢芸忍不了!她好不容易重活一世,为什么要活得如此憋屈!
她不爽利,就要骂出来!
谁让她不舒服,她就让谁难受!
谢老太太喘匀气后,才开口说:“你自己说说,这丢了的面子,你该如何捡回来!”
谢芸看她一眼,悠哉悠哉坐在椅子上,“都丢了的东西,还能捡得回来吗?”
就像做过的伤害,你说不记得,就表示没发生过吗?
不会!
对于谢芸左右一个滚刀肉的态度,谢老太太气得要死,喃喃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来;还是邱氏插一句,都是长辈教导无方,谢芸才会这样的。
谢老太太就跟着魔了似的,双目通红,嘶哑道:“你这个贱蹄子!等着瞧!都是你那个下贱的娘撺掇你同我们作对!崔氏那个娼妇,简直败坏门楣!”
谢芸一听,顿时皱眉骂起来:“你这个老寡婆!我母亲高低也是半个皇家人,你如此的出言不逊,是不把皇家人放在眼里吗!若是如此,我这就叫母亲上京兆伊问问,有损皇家脸面的人该当何罪!”
听了这话,谢老太太仰头一倒,直接昏厥过去。
屋里的人乱成一团,邱氏又是掐人中,又是灌热茶的,好半晌后,谢老太太才虚弱的醒来,眼神死死盯着谢芸,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你...来人啊!给我把这个不肖子孙撵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