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芍其实当时心里就同意了,说是再想想,不过是托词罢了。
顾呈砚自然也看出了这点,所以,待女儿一离开后,他便立刻喊了个人到跟前来,吩咐道:“你去内院告诉夫人一声,就说那事,我同意了。”
被打发走的小厮立刻去了内院来找岳氏,而这时候的岳氏,被女儿劝过后,早改了主意。
但她却什么都没说,只是不动声色着点头道:“你回去告诉侯爷,既然同意了,就不能再反悔。你告诉他,银子上的事,一切好谈。只要那件事成了,舍多少银子我都愿意。”
小厮又立刻跑回来,把岳氏的话原封不动带到给顾呈砚知道。
顾呈砚听后,笑眯眯摸着自己下巴的山羊胡。
此刻心里已经在盘算着,他到底该要多少银子合适,又该为芍儿要多少嫁妆银子合适。
但显然,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得再去找章家谈。
万一章家的不愿意呢?
这般想着,顾呈砚便赶紧又命备车,打算再往章家去一趟。
一路上也想过,此事还是得找那章四郎说。要那章四郎去劝、去求他父母,去求他祖母,这可比他去找章老夫人等人来的方便得多。
所以,马车在章家门口停下后,顾呈砚也未下车,只是差了车夫去敲章家的门。
就说是宁安侯来访,找他们家四郎有话说。
顾家车夫敲章家门时,恰章敬遥身边的一个小厮要出门办事去,恰路过门口。
听得是宁安侯找主子,立刻折身回去,把这消息告诉了自己主子。
章敬遥虽被算计了,但却丝毫不恨宁安侯这个未来岳父。
家里商量着,要把成亲的对象由顾大小姐换成顾二小姐,他不愿意!所以,刚刚派自己贴身小厮出去,就是打算溜去顾家找未来岳父的。想和他一起想想法子,看看怎么才能继续娶得芍妹妹的好。
恰这会儿,未来岳父也寻过来了。
章敬遥兴奋着,立刻说:“走!去见宁安侯。”
这一天内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虽这会儿酒醒了,可头还晕着。但章敬遥也顾不得这些了,只赶紧吩咐小厮帮他穿衣,他不想再像个废人似的在床上躺着了。
天晚了,天色也渐渐暗沉下来。
已是年关,再有几日便要过年了。此刻的章伯府内,已到处张灯结彩起来,无处不透着喜庆。
府里来来往往的小厮奴仆们都在忙,章敬遥生怕祖母会发现他出去、从而阻拦,于是每走到一处都猫着腰四处探看。只见没什么情况发生时,这才如兔子似的,一路溜往伯府大门口去。
到了门口,他脚下步子就更是快了。老远就命门房赶紧开门,然后他身如箭羽般,飞了出去。
因为身子虚浮,脚下一个踉跄没稳住,险些栽个跟头。
顾呈砚虽坐在车内,可却透过车帘的缝隙悄悄打量着外面。瞧见这一幕后,他心越发安定下来。
虽他使卑鄙手段算计了这未来女婿,但他却半点计较的意思都没有,仍如从前一样一心扑在女儿身上……顾呈砚便知道,此事只要他咬死了不肯换亲,那章家也是没法子的。
这件事情,基本上是没什么问题的。
只要章家愿意继续娶芍丫头,那么,他将从岳氏那里得到一笔不菲的钱财。
身为侯门之子,他自幼不曾缺短过。但,若说手头有多宽裕,也是没有的。
尤其近几年来,公中的账是越发的少了。
出的多,进的少。
哪怕是几年前兄长和晔哥儿父子二人的大丧,还是岳氏贴银子办的。
自那之后,老夫人便勒令阖府上下节衣缩食。各处都在减免,包括他这个一府之主的侯爷。
若说肥,也就岳氏最肥了。
岳氏手倒是不紧,从前也常会拿嫁妆来贴补府上一二。可近一年来,她人也变了。变得精明起来,也不再会拿她自己的银子来贴补府上用度。
说起来就是,正经人家,谁会花妻子的嫁妆?传出去,难道不怕笑话吗?
他是要脸之人,除非她自己心甘情愿的给。若她不愿,要他厚着脸皮去要她才给,那他也是万万做不到的。
可这回不一样。
这回是她有求于自己,是她心甘情愿拿出这个钱来的。
思念间,章四郎已到了车前。
章四郎一路匆匆跑着来,但到了车前,倒稳重着抱手先问安:“晚辈拜见宁安侯。”一应礼数周全。
其实顾呈砚对这个章四郎的印象还不错,虽然没什么大才,但品性还算可以。为人也有礼数,又一心扑在芍儿身上,家世也说得过去。
虽不为长,但却是嫡。
“进来吧。”顾呈砚因心情不错,此刻说话的声音都是愉悦的。
章四郎立刻应了声“是”后,挑车帘进车。
哪怕是白日时才被算计的,此刻,章四郎脸上也是满脸讨好的笑容。
登车后,也仍规规矩矩的。
因未来岳父没叫他坐,他也不敢坐。可马车的空间毕竟小,容不得他站着。他就只能那样,弓着腰立在那儿。
顾呈砚倒也没为难他,很快就说:“坐下说罢。”
章四郎这才坐下。
顾呈砚倒也说了几句软和话:“今天的事,我身为长辈,实在是不该。”
章敬遥立刻道:“宁安侯您是为自己女儿着想,您身为父亲,疼爱自己的女儿,又何错之有呢?”
顾呈砚笑:“你倒是当真很看重我的芍儿。”
章敬遥立刻表诚心:“顾大小姐姿容秀逸,又文采斐然,身份又尊贵……若能娶得她为妻,当真是晚辈几生修来的福分。”
听了这话,顾呈砚心里更是乐开了花。
“那你的意思是……非芍儿不娶了?”
章四郎认真严肃道:“晚辈只钟情于顾大小姐,旁人纵是再好、身份再尊贵,也同晚辈无任何的干系。晚辈只愿娶顾大小姐为妻,对旁人不会觊觎半分。”
“嗯。”顾呈砚点头,“其实我心里是中意于你的,今日所为,虽拙劣了些,但也的确是为考验你。我也知道,你同那女子并非发生过什么。如今你考验过关了,我和芍儿都可放心了。”
“这也是顾大小姐对我的考验吗?”章敬遥激动问。
他还以为,是顾大小姐不喜欢他,所以才想以这种法子来退掉同他的亲事呢。
却没想到,竟是对他的考验……那她还是中意于他的。
顾呈砚自然不否认:“当然。”既然女儿也不再闹腾,算是接受了这门亲事,那他肯定会多说几句女儿的好话,以增强日后他们夫妻间的感情,“芍儿也是被有些事情吓着了,怕你也是那等负心之人,所以,的确曾生过退却之意。但我跟她说了,说你是你,别人是别人,你们不一样。可她还是害怕,所以,我这才考验了你。”
“只是……也是我的法子欠妥,这才令你祖母、父母都误会了。也是没有顾虑周全,如今闹得大家都在背后私议于你,令你名声受损。唉,现在想想,我也是后悔啊。”
章敬遥道:“外头人爱说,就让他们说去好了。只要我跟顾大小姐能如约完婚,就能堵住他们的嘴。何况,上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新鲜故事,待得过段时间,他们就会把这些都忘了的。而那时候我、我……”那时候,他早抱得美人归,过起自己的安稳日子来了。
遥想着那般美好的情景,章四郎心情激动。
“你回去同你家长辈们说,就说,若是婚约不变,仍是娶芍儿为妻的话,我们定然给与丰厚的嫁妆。毕竟,芍儿是我最疼爱的女儿,她出嫁,我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委屈她的。”
“不,不要嫁妆。”章四郎的意思是,他想娶顾家大小姐不是为了钱,想表自己的心意。
可又觉得,若顾大小姐嫁妆可以丰厚一些,于她自己来说也是极好的事。
宁安侯府里,侯夫人厉害,她那般受欺辱多年。如今好不易嫁了人,要脱离苦海了,自然得由顾家多多贴补她一些。
但这些都是她的,他发誓不会动一厘一毫。
所以,章四郎又立刻改口:“可若是侯爷您疼她,为她考虑,那也是她的荣幸。还请侯爷放心,我章四郎虽平庸无才,可却知道不花老婆嫁妆的道理。往后她的东西,我不会动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