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外面的事情,你想必也是知道了的吧?”顾呈砚问。
岳氏坐正了身子来,略抬了抬下巴,说:“事情闹得这样大,自然是有所耳闻。”
顾呈砚说:“说起来,此事倒是同棠丫头脱不了干系。”
闻声,岳氏扶着圈椅扶手的手,下意识紧了些。
但还没待她想好怎么去答这个话时,就又听坐在一旁的人说:“若非是棠丫头前些日子得罪了人,如今又怎会有人特意同我们顾家作对?”
岳氏原以为是他猜到是是棠儿计策呢,没想到,他心里是把今日这一切都归到了云家身上去了。
如此,倒也正好。
岳氏眉头微挑了下,换了个姿势坐后,说:“侯爷是说云家吗?”她问。
顾呈砚道:“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也没必要非要我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他始终不敢得罪云家,哪怕是在家里、自己妻子面前,他也不敢轻易开口说云家一个字的不好。
岳氏说:“棠儿何其无辜?云家那事儿,哪里是棠丫头的错。再说今日之事。今日之事,确乃侯爷同大姑娘所为,即便是别人要害侯爷您,也得是您自己先把把柄送到别人手中去的。如今,倒是还怪起棠儿来了?”
见她狡辩,顾呈砚脸色沉了沉。
“你这翻脸当真是比翻书还快,昨儿你求我时,可不是这样的态度。”
昨儿个,为了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她自然是卑躬屈膝着。哪怕心里再不情愿,也得忍着恶心去好好同他谈判。
但今日却不是昨日了。
今日她无需再求着他什么,反而是他此来对她有所求……她又怎会不摆脸色呢?
岳氏其实是懒得同他纠缠这些的,只是,他既找了来,她又不能不见,也就只能说说这些过过嘴上的瘾了。
知道他想谈什么,也知道他此番一来就说棠儿的不是是为着什么。总之,她是万不可能叫他如愿的。
昨天她愿意退步,选择拿钱消灾,那是因为实在没有法子。但今日,发生了这些后,章家手上已经没有可以拿捏顾家的牌了。他们要么选择解除婚约,要么硬着头皮继续娶顾明芍。
总之,如今若还说要换亲,那是绝对不可能。
岳氏无所畏惧,此刻同顾呈砚周旋起来,倒一身的轻松。
“侯爷也知道那是昨儿了。”岳氏气定神闲着道,“昨儿的事已是过去的事了,侯爷今日又何必再提昨儿呢?”
“可这件事情,棠儿她也有一定责任!”顾呈砚气怒之下,语气越发的强硬起来。
岳氏半点不怕,只平静着对上他目光,淡淡问:“棠儿有何错?”又质问他,“明明错的是大姑娘,是她不知足,非得闹着要退亲,这才搞出这些事来的。如今,侯爷您不怪大姑娘,反而来怪棠儿,难道棠儿不是侯爷的亲生女儿吗?”
“侯爷身为父亲,怎可如此两副态度的对待自己的两个女儿?侯爷方才那番话,若是叫棠儿听见了,她得多伤心?分明是最无辜的,却偏偏先被自己父亲换亲,又被自己父亲强行安个罪名在头上。”
顾呈砚很气愤,但却偏偏反驳不了什么,他只能摆出自己侯爷的身份来,试图给妻子施压。
“你别跟我扯这些!你如今分明是最得利者,既已解除了危机,就大度点施舍点银子给芍儿充当嫁妆怎么了?你那么有钱,你手指缝里随便漏一点,也足够给芍儿添妆,又何必这样的小气?”
又说:“按道理来讲,你身为嫡母,芍儿出嫁,你也是要给东西的。”
岳氏点头:“该我给的,我自然会给。侯爷还请放心,到时候,我会给大姑娘准备一只镯子作为陪嫁。至于别的,就别想了。”
顾呈砚拍案而起:“就一只镯子作为添妆,你好意思拿得出手来?”
岳氏:“我如何不好意思?”
顾呈砚抬手指着她,一脸的愤怒,可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岳氏!你好样的,你当真好样的!你如今儿子找回来了,底气也足了,你敢跟本侯这样说话了。你是不是觉得,易哥儿身为嫡子,就一定能得封世子?你若惹了本侯不快,本侯让你们母子一无所有。”
之前说的那些,岳氏倒还能忍。可他竟说这样的话,岳氏立刻火冒三丈。
气极之下,抬手便挥了个青瓷花瓶落在了地上。
“我儿子找回来了?我儿子是我一个人生的吗?我儿子不是这侯府里的血脉?顾侯爷这话说得好生轻巧啊,不知道的,还以为顾侯爷你不是易哥儿亲生父亲!侯爷也别忘了,你的小儿子到底是怎么走丢的!如今,你不说去惩治害了你儿子的人,反而还拿这件事说事……你自己扪心自问,满京城放眼望去,哪家做父亲的是你这样的?”
“你还提这个?那我问你,邵氏的脸是怎么回事?昇哥儿误了今年的秋闱、想考科举得再等三年又是怎么回事?你只提别人的错,你怎的不提一提你自己犯下的错?”
对自己所做下的这些,岳氏从未后悔过。他们那样害她的儿子,她不能得到公平的对待,自己私下里自己报个仇,怎么了?
岳氏自然理直气壮:“凡事,都有个先后。先做缺德事的,那叫心坏。后做的,那叫惩治坏人,一报还一报。侯爷,你自己且想想,这么多年来,我让邵姨娘让的还不够多吗?”
“若非是你、若非是在你们家,但凡换一家,遇到这种妾害嫡子之事,都不能这样轻易算了的。只有你们家,只有你,宁安侯,你选择了息事宁人,选择了默不吭声。易哥儿也是你的儿子啊,棠儿也是你的女儿……难道,你对他们姐弟就没有半点的血脉亲情?”
“我、我当然有。”顾呈砚为自己分辨,“我若心里没有易哥儿,我会去为他请西川先生?当年昇儿读书时,我可是没有这样过的。”
岳氏哼笑:“西川先生是侯爷请的吗?那是老夫人把人请好了,不过是求侯爷你登一下门。便是如此,那也是棠儿求了你好久,你才肯的。如今,这倒也成了侯爷的功劳了?”
在顾呈砚心里,这就是他的功劳!
所以,此刻竟被妻子指着鼻子这样说,顾呈砚连最后的一点体面也不愿意给了。
他“嗖”的一下站起了身来,脚一抬,便踹翻了椅子。
此刻的宁安侯,气得脸红脖子粗:“往后若再有事,别来求老子!”甩这句后,顾呈砚就气冲冲走了。
可走到门口,又回过了头来,仍指着岳氏撂下狠话道:“芍儿嫁妆的事,我劝你再好好的考虑考虑。你若吝啬着,不肯给,那么,本侯自然也有本事让你给!”
霸气的撂下这句话后,顾呈砚迈过门槛,便怒气汹汹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