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宫里没有皇后，掌六宫事宜的是曹贵妃。
    所以，顾明棠随祖母进宫后，自是先去给曹贵妃请安。
    顾明棠站在祖母身边，依着礼数规规矩矩给曹贵妃行礼请安。
    曹贵妃竟然知道顾明棠。
    是这样的，近来殿试之后，各位进士的名次也都公布了出来。
    一甲三名中的两名，竟曾经同时求娶过一个女子，一个状元郎一个探花郎，又都是上京城中勋贵子弟。这般年轻才俊，天之骄子，竟同时看中了一个女子，即便是贵为贵妃，难免也会好奇那女子是谁。
    一番打探下来，知道是宁安侯府的二小姐后，曹贵妃自然也期待着见一见这顾家二小姐。
    也想看看，到底是怎样的奇女子，竟同时收住了两位年轻才俊的心。
    纵然是身在高位多年，也见多了美人。但今日瞧见站在面前的这位年轻后辈时，曹贵妃多多少少还是眼前一亮的。
    曹贵妃目光直白，只大大方方的上下打量着顾明棠。
    从脸蛋儿，到身段儿，无一漏下。
    打量完后，曹贵妃笑着道：“是个不错的女郎，姿容娇俏，甜美可人，看着叫人赏心悦目，心里畅快。坐吧。”曹贵妃赐了坐。
    顾明棠挨着自己祖母，坐在一方小凳子上。也未敢抬头去看谁，只略垂着脑袋，只盯着脚下这方地看。
    也不知捱了多久，总算是要离开这儿去别处了，顾明棠便又赶紧跟着祖母起身。
    出了曹贵妃寝宫后，顾明棠这才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来。
    外面的天地到底广阔些，没那么多人盯着，所以，顾明棠自然也就不必那么的紧张。心情能放松些了，呼吸也能更顺畅一些了。
    突然的，前面的一个女子突然转身，朝自己望来一眼。那目光精准的，就定在了她脸上。
    方才都没瞧见这云三姑娘。还是这会儿顾明棠略略抬头，恰好迎上了云玉菀视线后，这才看到她这个人的。
    不管云玉菀目光再怎么的不友好，但顾明棠态度始终淡然。
    目光既撞上了，她就略略牵起些嘴角，露出了个浅浅笑容，算是回应。
    云玉菀那边呢，显然是对她敌意很深，一开始投过来的目光就很不友好。
    但又因为这是在宫里，贵人多，又人多眼杂，不是她一公门小姐能随便耍威风之处，所以，云玉菀即便目光不善，但也还算有所收敛。
    而顾老夫人和云老夫人呢，就像是两家之前没有出现过矛盾般，这会儿既遇上了，自然都能从容着打招呼、甚至有说有笑。
    二位老人家结伴同行，说起了话来，云玉菀自然得了机会，名正言顺可以同顾明棠一起并肩而走了。
    这是那日她们在凤平长公主所举办的马球赛上不欢而散后，第一次见面。
    本来就不是多好的交情，那般的闹过一场后，如今更是敌对起来。
    云玉菀不喜欢顾明棠，这不必说了，顾明棠也不喜欢云玉菀。
    但想着前世云玉菀后来所嫁的人……顾明棠轻轻压了下唇。
    二人挨得很近，自然就算说了挑衅、难听话，但只要脸上一直含着笑容的，那别人也不知道你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以趁着这个机会，云玉菀说尽了自己心里想说的恶毒的话，以解自己心头之气。
    “你将两个男人玩弄于鼓掌之上，自诩聪明，可最后结果又是如何呢？我四哥哥同徐家三郎，如今不是照样风光无限么？一个状元郎，一个探花郎，又都是名门公子……呵，有这些名头加身，谁又还记得他们之前的那些风流事儿？就算记得，那也只会夸他们，不会说他们一个字的不好。”
    “而我呢，虽被你害了，曾深陷舆情之中，一时气愤得也险些吊了脖子。可我到底熬过来了。你瞧，如今这京都城里，有关我的流言还有多少呢？”又说，“随着我的哥哥高中状元郎后，登我家门求娶我的郎君，更是要将门槛踏破。”
    “再看看你……啧啧啧，你有什么呢？你如今除了有一身的狼藉，又还有什么？如今，怕是连登门求娶的郎君也都没有了吧？当真是可怜得紧。”
    “所以呢，你若是没一个好父亲、好兄长，没个好家世能为你撑腰，就老老实实的接受自己的命数。别折腾来折腾去的，尽耍那些小心眼，回头把自己逼得退无可退。”
    顾明棠丝毫没把云玉菀的这些话放在心上，她知道，这云家四小姐对她有成见，所以，话肯定不会说得太好听。
    所以，顾明棠耐心着等她说完后，只轻描淡写着问了一句：“踏破云家门槛，向云四姐姐提亲的人中，可也有徐家三郎？”
    “你什么意思？”云玉菀立刻更怒。
    因为明显感觉得到，顾明棠的这句话，不带善意。
    必是没憋什么好屁。
    果然，她就听身边女子语气轻轻的，又说起来：“登门提亲的人再多又有何用呢？都不是姐姐心目中真正想选的人。而姐姐真正想嫁的，却是没去提亲……妹妹只是替姐姐你遗憾罢了。”
    顾明棠用最温和的语气，算是说着比较狠的话。
    她并不想惹事，可这云玉菀都已这样挑衅到了她跟前，又要她如何能忍呢？
    何况，她所言皆非虚，而且语气也不错，不算是招惹了这云三小姐。
    但无疑，顾明棠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彻底激怒了云玉菀。
    云玉菀心里有一处逆鳞，徐霁就是那个不能碰的逆鳞！
    何况，此番顾明棠提的，还是她对徐霁的求而不得。
    云玉菀早没了方才的体面，方才她高高在上着指责顾明棠时，俨然一副笑颜。而此刻，却是面罩寒霜，连装也难装得出来了。
    “你以为，你同徐霁就能有好结果了吗？我知道，你玩那样的一手不过是在欲擒故纵。可你以为徐霁是你那姐夫章四郎？他能被一个女人玩弄于鼓掌之上？你若是打的这个算盘，我劝你还是早早歇了这份心思的好。”
    顾明棠从来不是这样的算计，她对徐霁当真是避之不及的，可外人却非要觉得她对他是欲擒故纵。
    顾明棠也很无奈，既解释不清的事儿，索性不解释了。
    “我知道他不是，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要玩弄他的感情。云姐姐或许不相信，但我的确是真的不想嫁徐三郎为妻的。”
    云玉菀自然不可能会信她的话。
    徐霁……那是她都望尘莫及之人，她一个破落户人家的女儿，又凭什么不将他放在眼里呢？
    这样显得，好像她低她一等一样。
    她顾二小姐看不上的人，她云国公府三小姐却求而不得。
    这说出去，难道不荒唐吗？
    所以这样的话，云玉菀也只是听听而已，并不当真。
    “你是在往你自己脸上贴金是吗？”云玉菀讽笑道，“你是觉得……有徐三郎这样的人物倒贴着求你嫁给他，你却不嫁，这样显得你很高贵是吗？你想用这样的方式来抬高你的身价？”
    “我还是那句话，顾二小姐，物极必反，你也别太自作聪明了。”
    她一再解释、一再澄清，可人家不信，就非得往她头上安一个那样的罪名……顾明棠也挺无奈的。
    顾明棠无话可说，也只无力着一笑，道：“云姐姐不听我的，只愿去信外面那些人的说三道四，我也无话可说。”
    云玉菀哼道：“你并非坦荡之人，心眼子贼多。我四哥哥便是栽在了你手上，我又如何能信你呢？”
    顾明棠严肃起来，她郑重道：“云姐姐若这样说，当真好没道理。难道云四公子故意设局害我的那些事儿，你不知道？”
    云玉菀自然知道，可当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有理由把所有的错都归到她身上去。
    对此，云玉菀的说法是：“你当时一边勾搭着我哥哥，一边又故意钓着徐三郎，我哥哥是因为中意于你，当真想娶你为妻，这才使了些不当的手段。但他的出发点却是好的。可你呢？竟那样背地里诋毁、中伤于我们，你不卑鄙吗？”
    顾明棠：“有些话云四公子不敢当着你的面说，这不代表有些事就不存在。其实你们自己家里的兄妹如何相处，那是你们自己的事，但若为此而牵扯到旁人，甚至是算计了别人，那也就别怪别人不留情。云三小姐与其一直在这同我争这口舌，不如回家去好好盘问一下你自己的好兄长。”
    “你们若当真行得正坐得直，当真彼此间都坦坦荡荡，旁人纵使设计，又怎会就那样轻易就算计到你们？难道当时你同云四公子抱在一起，也是有人强行按着你们去的吗？”顾明棠话也难听起来。
    “你！”
    “祖母。”顾明棠心里嫌烦，懒得再把这些旧事翻来覆去的说。可偏人家来挑衅，她又不想只闷着脑袋装孙子，任别人趾高气扬的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可这些东西辩来辩去的，也觉无趣。
    所以，顾明棠索性高声喊了声祖母。
    一边喊着，一边脚下步子也略快了些，朝祖母走了过去。
    顾老夫人同云老夫人，如今本也是只面和而心不和。二人并排而走，言语间自然也有争锋。
    孙女这声一喊，倒是解了围，也化解了这尴尬气氛。
    顾老夫人便也趁机挽起孙女手来，笑着同云老夫人作别：“这丫头没见过世面，又是头一回进宫，想必心里害怕。老姐姐你且忙，我陪陪她。”
    云老夫人也并不多想同顾老夫人打交道，只是恰巧遇到了，又说上了话，也不好随随便便就将人撇下，只能屈就着暂且结伴而行。
    此番既顾家的先寻得了借口，云老夫人自然乐见其成。
    两相里散开后，各自陪在自己孙女身边。
    顾明棠脸上神色倒同方才无甚差别，但云玉菀，却是气得不轻。
    瞧见孙女这副容色，云老夫人不免也冷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