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雪间不是穿越者，可她同样有维度印记，能够聚集愿力丝线，很难说两者之间没有关联。

    阮望曾经就有过猜测，愿力并非穿越者的特权，它是客观存在的，而《信标》和维度印记的介入，使它具象化了。

    看来，这个猜测现在可以被证实了。

    敖雪间是天外来龙，有美名在外，又在危急关头保护了霭木星，无疑是这个世界的传奇，是一个合格的“锚点”。

    “这个印记……”

    敖雪间还在挠头，使劲回忆，她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却又想不起来，像是记忆被抹去了似的。

    但她是条聪明龙，很快就明白阮望话里的意思了。

    “阮望阁下，你是想说，因为我头上有这个印记，所以这几位…轮回者才要来讨伐我吗？”

    “嗯，应该是这样。”

    “呜呜，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嘛？”

    敖雪间把脑袋凑过来。

    洞中云雾缭绕，等少女凑近到阮望面前时，已经变化成了一位穿着衬衫短裤的美丽少女。

    她有着一张英气的脸，唇角如刀痕般细长，一对剑眉锋利，青发如狼尾，若只看面相，她并非柔弱少女，而像个俊俏的假小子。

    她连连眨眼，每一次都是不同的眼神，连带着表情也变了好几次……她似乎在思索，哪种表情比较楚楚可怜，能使人心生怜惜。

    当面看着她“变脸”，阮望笑了笑，说道：“卖萌和美人计对我没用的，你可以尝试硬气一点。”

    敖雪间觉得有理，便攥着拳头重重地哼了一声，眼神瞪向阮望。

    硬气了半秒，她吧唧一声就躺到了地上，将衣服撩到胸口下方，露出白花花的肚皮，干瘪地说道：“投降喵~”

    阮望：“……”

    看得出来，敖雪间不会卖萌，但投降的样子却很像卖萌，不知道在哪里学的。

    “虽然我是个好人，但请放过我，我什么都会做的。”敖雪间表情认真地说道，“大仙，您缺坐骑吗？我劲大，飞起来也稳。”

    “不缺，我有交通工具。”阮望摇了摇头。

    “那您缺…暖床的婢女吗？”敖雪间脸颊一红，“那个…我…我没什么经验，但我可以学的。”

    “不缺，我有爱人了。”

    “那您缺…”

    “我什么都不缺。”

    “呜呜…完蛋啦。”

    敖雪间悲鸣一声，像个没有梦想的谐星似的，眼中失去了神采。

    从青龙小姐身上收回视线，阮望回头看着张亘几人，笑着问道：“她就是你们此行任务的目标，还要继续吗？”

    “……”

    王世仁和时杰看过去，被失去梦想的青龙小姐瞪了回来，打了个寒颤。

    好嘛，合着这条龙只对阮望投降，对其他人依然毫不客气。

    虽然很不想承认，可事实摆在这里，以敖雪间的实力，只凭潜光小队是拿不下的，需要联合其他队伍，才有机会完成任务。

    而且……这个任务是非完成不可吗？

    他们心底都产生了怀疑。

    怀疑最深的，当然是张亘了，他终于明白了00099之前所说的话。

    青龙敖雪间是ZY306的英雄，她为这个世界付出了很多，拯救了无数人类。而现在，自己为了任务奖励讨伐她，真的好吗？

    轮回者们常常自嘲，说自己是任务工具人，只要有奖励，就没有下限，哪怕是杀人放火也不会眨眼。

    但……这次是不一样的，这里不是副本，世界不会轮回了。

    他的脑子里有两个声音在争吵。

    一个说：现实不是游戏，该收起在主神空间的习惯了，如果终结任务要自己作恶，那就放弃吧。

    另一个说：别装了，还记得你第一次杀人、第一次炸毁城市、第一次死里逃生时的感觉吗？你真的觉得这只是游戏？觉得自己还是个好人？

    张亘心乱如麻，拳头的指节捏得发白。

    对啊，现实和轮回副本有什么区别？

    因为世界能够轮回，便可以抛弃一切下限，为所欲为，这样的人…这样的自己……还能被称之为“好人”吗？

    如今站在这里，犹犹豫豫，真是假惺惺。

    “呼——”

    张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睛时，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他看着阮望的眼睛，淡淡说道：“阮望，这个任务……我不想做了，我过不去那道坎，抱歉。”

    他话音刚落，就有两只手掌搭上了他的肩膀，左右看去，王世仁和时杰都给了他一个笑容。

    他们了解张亘的为人，心知他的不易。一边是最后的道德底线，一边是奖励的诱惑，要在其中做出选择，真的很需要勇气。

    眼看三人达成共识，阮望还没说什么，另一道身影却已经窜了起来。

    “好耶！”

    敖雪间一蹦三尺高，窜到张亘等人身前，挨个与他们握手，感谢饶命之恩。

    “三位侠士的恩情，雪间没齿难忘……除了坐骑和暖床，小女子会报答的。”她假装抹了抹眼泪，脸上的感激却很真实。

    张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心想自己只是守住了道德底线，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感激的事。

    王世仁不管那么多，向龙女小姐要了几片龙鳞。

    时杰则是悄悄地撇了撇嘴，不能暖床你说个屁…

    然而，就当几人达成共识，就要结束任务，各回各家时，阮望的声音却幽幽地传来：

    “放弃任务？我还没同意呢。”

    “……”

    众人都是一愣，转头看去。

    只见阮望嘴角带着微笑，双眼已经变为璀璨的金色，手上有无形波动在流转，一步一步朝几人靠近。

    “张亘，你要是放弃了任务，那我怎么办？”他笑着说道，“记得吗，我要去燃炬之城，所以我们必须完成任务。”

    张亘神色紧张，拦在敖雪间的身前，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抱歉，阮望，我已经决定放弃任务了。”

    “你说了不算。”

    砰——

    阮望轻轻打了个响指，无形的力量将四人定住，然后他伸出右手，一把漆黑的晶石长刀缓缓出现。

    “别紧张，就痛一下，很快就轻松了。”他朝敖雪间笑了笑。

    “啊啊！！我不想死啊！！”

    敖雪间梗着脖子大叫，眼泪是真的被吓出来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从头到尾都没有杀气，看似最好说话的阮望才是最后的难关。

    她忽然想起家里长辈的教诲，那些绝世大能，在对付小虾米的时候是不会有杀气的，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把对方放在眼里，就像碾死一只路边的虫子。

    呜呜，原来是我错付了。

    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阮望高举起刀，轻轻劈下，动作很慢，却仿佛要将这世界一刀两断。

    唰——这刀很轻，带起的微风拂过少女耳畔。

    少女感觉脑袋一疼，意识天旋地转，眼前逐渐模糊……

    张亘等人恢复了自由，他们望着阮望，咂了咂嘴。

    “呃…抱歉，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我又不是坏人。”

    阮望在敖雪间身下放上软垫，又蹲下来，手掌贴在她额头上，使用哀歌的力量，为她治疗灵魂的伤势。

    而他另一只手上，捏着张半透明的书页，上面隐约可见一枚星芒印记。

    刚刚那一刀，他将少女灵魂中的印记剥离下来了，虽然免不了造成误伤，但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灵魂受损总好过取走性命。

    阮望感应了一下，手里书页与《信标》的感觉非常相似，仿佛同根同源，却又有些许的不同。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这就是洪远的手笔。

    “张亘，你看一下，任务完成没有？”

    “啊？哦…哦。”

    张亘愣了一下，才急忙打开任务面板，只见终结任务那一栏上，赫然标注着“目标达成”。

    他明白了，这张神秘的、像纸片一样的玩意，就是他们的任务目标。

    他说明了情况，又低头看了看失去意识的敖雪间，问道：“雪间小姐没事吧？她好像受了很重的伤。”

    阮望笑了笑：“没事，相信我的医术，她很快就醒了。”

    说着，他拍了拍龙女的脸蛋。

    敖雪间不好意思地睁开眼睛，爬起身来，对着阮望跪下。

    “感谢大仙不杀之恩，雪间无以为报，只能以……”

    “做牛做马就不必了，你才是受害者，”阮望摇头失笑，将她扶起来，“你是拯救了世界的英雄，怎么能让你继续牺牲呢。”

    “呜呜，大仙你是个好人。”

    虽说刚刚挨了一刀，但能被大佬夸奖，敖雪间心里还是暖洋洋的。

    忽然她怀里一硬，被塞了一块硬硬的东西，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

    “大仙，这是……？”

    “龙血石啊，你不认得吗？”

    “我认识啊，但我是纯血龙族，要这玩意没用啊。”

    “好吧…我可以把它做成法宝，你想要什么？”

    “我想想哦……”

    几分钟后，阮望把龙血石做成了手枪，送给敖雪间，就当是砍她一刀的补偿了。

    敖雪间很高兴，表演了一手拙劣的枪斗术，给自己大腿开了个洞，疼得哇哇直叫。

    事情告一段落，可以回去了。

    简单的告别后，张亘按下任务面板上的“回归”，四道光束从天而降，将阮望几人笼罩其中，传送去了燃炬之城。

    待阮望的气息消失不见，龙女紧张的心跳才放缓下来。

    和大佬打交道，说不紧张是假的，哪怕这位大佬是个好人。

    “好嘞，让我看看一觉睡了多久……”

    她将感知展开，扫过远方的人类城市，探查一番后，脸色变得奇怪。

    “277年14月4日？”她傻眼了，有些难以置信。

    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却清楚地记得，世界末日开始的时间是14月10日。

    “这是…时光倒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