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望，我希望你能知难而退。”

    洪远擦拭着剑锋，语气平静，像是劝诫，也像警告。

    阮望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超脱境的战斗，他没打过，也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水平。

    他不妄自菲薄，却也不会盲目自信，自觉是洪远的对手。哪怕燃炬之城是星火的主场，自己有阿巴助力，还有莉莉给的道具，动起手估计也没多少胜算。

    所以，最优的选择……是赶紧跑路！

    没必要和赢不了的敌人战斗！

    阮望心里打定主意，手臂一伸搂过星火的腰，右手长刀已经撕裂空间，只等一个瞬间就能离开。

    他知道，逃跑并非万全之策，自己能带走星火，却无法带着整个燃炬之城和智灵们离开。

    可事已至此，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再不走，就全得留下。

    于是——

    眨眼之后，阮望和星火的身影消失无踪，连同旁边的00099也被一并带走了。

    他们成功逃走了……吗？

    如果将时间放慢无数倍便能发现，阮望两次瞬移的过程中，洪远的眼睛一直停留在他身上，未曾跟丢。

    他没有出手阻止，只在等待。

    下一个瞬间，空间再度破碎，三人从里面掉了出来。

    阮望和00099无恙，但星火的情况却很不好，她岔腿蹲坐在地上，小脸煞白，表情痛苦，冷汗浸湿了衣裳，大口喘气，像是被人捏出了喉咙似的。

    “星火！！”

    阮望心急不已，手忙脚乱地为她调理气息，心中暗暗自责。

    自己带星火遁走，却不料她一离开燃炬之城就灵能暴走，差点要了半条命。想也想得到，这是洪远留下的后手！

    “我…我没事…咳咳咳咳…”

    缓了半口气，星火的脸色好了许多，她扶着阮望的胳膊站起来，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阮望伸手帮她擦汗，却看见她额前头发下藏着什么东西。

    捋开发丝，发现一枚莹莹发光的星芒印记。

    她逃不掉……智灵一族早已被洪远纳入支配之下了。

    阮望心里一紧，回首怒目瞪向洪远。

    对他的愤怒，洪远戏谑地笑了笑，淡淡说道：“阮望，放弃吧，离开这里，这对你和她都好。”

    阮望没有说话，提刀转身面向他，气势层层暴增。

    洪远面具下的脸僵了一下，无奈摇头，似在为阮望的决定感到惋惜。

    然后他手腕翻转，将手中长剑负于身后。

    “阮望，带她回去…这对你真的很重要么？”

    “……”

    阮望依然没有说话，却向前踏出一步！

    但这时，一只手从后面伸来，抓住了他衣服的一角，拽得很用力。

    阮望回头，只看见星火埋着脑袋，肩膀微微抽搐。

    她声音低低地道：“阮望…你走吧，别管我了，我不跟你走……”

    “你不想回九田了吗？”阮望问。

    “我…我…不…”

    星火只憋出两三个字，没继续说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眼泪滴滴哒哒落在地板上。

    阮望看不见她的表情，但猜得到。

    “星火，我和阿巴都很希望你能回去，”他伸手摸了摸少女的脑袋，柔声说道，“如果你不要我们，我们会伤心的。”

    “呜呜…呜……”星火呜咽起来。

    她哪里不知道，洪远给阮望留下的选择，根本就不是带或不带自己回去，而是是否知难而退，接受他的安排。

    阮望是怎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怎么可能接受洪远的灭世主张呢？

    他不可能同意的，所以也不会放弃的。

    星火脑中思绪翻涌，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刺进了掌心的肉里，似在做一个很艰难的决定。

    阮望不肯放弃，可是……自己也有选择啊。

    只要自己不跟他走，燃炬之城就安全了，他也安全了。

    念及此，星火又落下两颗眼泪，抓紧阮望衣服的手却松开了。她脚步后移了一步，眨干眼睛抬起头来，拒绝的话提到了喉咙……

    接着，她看到了阮望的眼睛，金色的眸子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平静而又带着希冀。

    “星火，帮我。”他说。

    “……”她说不出口了。

    往昔种种的回忆在脑海中翻腾，无论嬉笑打闹还是责备和闲聊，或是柴米油盐的日常，都让她难以割舍。

    ——她无法拒绝。

    泪水又一次模糊了视线，她从迷茫中回过神来，发现阮望已经上前一步来到她身前，伸手抱住了她。

    “星火，帮我。”

    “嗯…”

    星火将脸埋在他胸口，眼泪夺眶而出，点头答应。

    洪远静静看着，叹息一声。

    “……”

    与此同时，燃炬之城中，所有智灵都听到了一个声音——

    “智灵，听我号令！！”

    无数目光望向同一个方向。

    他们知道，那是0号的请求，于是会心一笑，身体化为一道道光，流向源头。

    00099也收到了指令，她目光落在星火的背影上，嘴角挂起一抹欣慰的笑容。

    下一个瞬间，万流归源。

    星火睁开眸子，金色的瞳孔熠熠生辉，气息抵达了巅峰。

    燃炬之城消失了，一砖一瓦尽数变为数据形态，在大伟力的控制下落入其他维度。

    洪远脚下一空，身体失去重力的一瞬间，阮望拖着长刀，已经出现在他身后。

    “阿巴，斩！！”

    虚空中亮起一道白线，朴实无华，却贯穿万里星河！

    宇宙空间仿佛被一分为二，混乱的能量风暴将周遭尽数淹没。

    迷乱的虹彩中，洪远退开了一些距离，任由攻击的余波打在自己身上，语气波澜不惊：

    “阮望，这就是你的全力吗？”

    “看来，意志体也不过如此。”

    他的语气很平静，听起来却很欠打，就像是在嘲讽。

    一击不成，阮望懒得跟他废话，闪身消失，换个方向朝他挥出更锋利的一刀，其中蕴含的力量玄而又玄，连物质的存在本身也能斩断！

    不止如此，一刀后还有一刀！一刀接一刀！！

    锃锃锃锃——！！

    无尽的能量掀起潮汐，范围内的所有物质尽皆被斩断，连光也无法逃逸，从宇宙尺度看去，像是凭空出现了一颗黑洞。

    阮望本身只有超越境，距离超脱还太远，神级法术一个不会，他此时能够使用的，只有哀歌的斩击！

    没有技巧，但绝对不弱！

    几个呼吸间，他砍出了数万刀，每一刀都足以斩灭星辰，刀光连绵不绝，尽数落在一人身上——

    洪远仍将长剑负于身后，身影辗转腾挪，轻描淡写地躲开所有斩击，任由余波打在身上也毫不在意。

    看他云淡风轻的模样，显然还游刃有余。

    对他来说，这种程度压根算不上是战斗。

    “太慢，太偏，刀太轻了。”他一字一句地点评道，“空有力量没有技巧，像个傻瓜蛋，不及格！”

    说着，他手腕一转，背后的长剑终于动了。

    “呛啷”一声。

    刀剑相击，阮望被打飞老远，体内能量连连爆炸，让他吐出一大口血，受伤不轻。

    差距太大了，洪远随意一击，就挡住了哀歌，并反弹击伤了他。

    洪远提着剑，脚踩着宇宙虚空缓缓走来，说道：“哪怕是全盛的意志体，也难与神明匹敌，祂们空有力量，却大多只凭本能战斗，白白浪费了智慧。”

    “那位终结了远古的意志体固然强大，但强大的是他，而不是他的刀。”

    “一柄刀而已，离了主人什么也不是。”

    洪远的点评犀利，目光跨越光年距离锁定在阮望身上，说到：“阮望，你们太弱了，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咳…咳咳咳……”

    阮望阵阵咳嗽，好不容易才平息下体内的伤势，望着一步步靠近的洪远，心里苦涩。

    拼过一刀之后，他才能真切感受到双方的实力差距。

    明明自己也拥有超脱境的力量，哪怕不及巅峰的神明，应该也相差不远，但和洪远比起来，却仍是一个天一个地！

    自己已经尽了全力，洪远却连一分认真都没有！

    阮望有自知之明，以自己目前的法术水平，在神明级别的战斗中是根本不够看的，勉强有效的战斗方式，就只有阿巴的斩击。

    可是洪远不一样，他不用法术，是因为只用剑就够了。

    “呵…被小瞧了啊，倒也正常。”

    阮望咽下一口带着血的唾沫，双手握上刀柄，重新积蓄气势。

    心底深处，哀歌的声音传来：“阮望，你的身体撑不住，不要分担伤害了，全部给我吧。”

    “嗯，拜托你了，阿巴。”

    阮望点点头，没有拒绝。

    他心里明白，哪怕有阿巴的力量，自己的身体底子却依旧是短板，刚刚不过是吃了一丝攻击反震的余波，自己就差点重伤了。

    该聪明的时候就不要逞强。

    两个呼吸后，他的伤势完全恢复。

    “阿巴，星火，一起上！”

    阮望闪身消失，穿过维度的狭缝来到洪远身后，隔着层层维度挥出最灿烂的一刀！

    洪远的目光一直锁定着他，见这一刀，摇了摇头，点评道：“没什么新意的小把戏，自作聪明。”

    他手中长剑反握，转过一个角度，恰恰挡住迎面而来的那道刀光，接着能量洪流爆发，他如一根石头桥墩，在洪流中岿然不动。

    但下一瞬间，光年之外亮起了一个光点。

    「神灭兵器·终焉」已经蓄力完毕，巨大的银白色机甲身上亮起紫色光芒，随着星火锁定目标，红紫色的光束穿透了空间，将洪远淹没。

    【命中目标】

    攻击反馈令星火精神一振，她紧锁的眉头也微微放松了。

    “成功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