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到齐了。
接下来的考察第一阶段的活动，当然是上会议室讲ppt，介绍船厂光辉历史。
在船厂连夜打扫整理出来的副楼会议室内。
从市新闻中心特别调来的小姑娘早已背了一夜的稿子，人画好了妆，来宾入场掐着点开始宣讲，声情并茂讲述天盛船业的前世今生……
要说天盛船业，那是真的历史悠久，前身是东江第二造船厂，民国就有了，妥妥的国企。
船厂上世纪7、80年代就能造万吨货轮，218型巡逻舰、苏联援助的气垫登陆舰都造过。
甚至连051驱逐舰都在东江二船的船台上待过……
上世纪90年代企业改革中，东江二船响应国家号召，整合产能，把部分优势资源并入东江一船，成立了后来大名鼎鼎的东江船业集团。
而东江二船也经过市场化运作，吸收民间资本，改组成立天盛重工，由个人、集体和当地政府联合控股经营，专攻民用商用船只建造，走市场化路线。
曾几何时，作为民营船企龙头的天盛重工，也曾有过光辉岁月。
什么国内第一家造出万吨驳船的民营企业，什么国家首批重点扶持民营经济试点单位。
天盛重工以民企的身份，拥有1600吨龙门吊，五百米干船坞，万吨大船随便造，在全国几百家民营船企中可谓蝎子拉屎独一份。
天盛重工同时手握包括殷瓦钢无缝焊接专利、长艉管船舶镗孔专利等等先进造船技术，改组成立至今7年，那是真创造过许多民营船业经济第一……
当然，对于天盛重工当前面临的困难和困境，政府和企业方也不瞒着，直言企业因为扩张过快，负债过高，恰逢全球经济危机，国际海运不振，造船产能过剩……
天盛船业的确已经走到了资金短缺，债务破产的境地。
“所以各位的到来，我们十分欢迎，我们有地，有人，有技术，有成套产业链，加上贵司的资金和海外订单，双剑合璧，前途不可限量啊。”
新闻中心小美女宣讲完，地方经济部门官员也畅谈完未来，座谈会进入领导发言的阶段。
地方和省内官员的话千篇一律，都是感谢欢迎，全力支持，期待未来的一套说辞。
到了最后压轴的杨松涛省长发言时，杨省长的脸上，十分意外的没有了任何笑容。
当着外资公司的面，杨副省长开口就批判省国资委一把手，质问一家国家重点扶持，前后贷款投资超过30亿的特大型民营企业，为何走到了今日地步？
“政府债，企业债，银行拖欠贷款超过30e，上百个供应商拖欠货款超过10e，员工拖欠工资，安置费用合计欠薪高达20e……”
“股权结构混乱，相互重复抵押，股权方多达125个，占股25%的前任董事长徐天盛人在两年前就跑到m国去了，卷走了超过5e现金……”
“一家国家重点扶持，打算用来做为试点的民营企业，短短7年时间，就从风光无限，走到了破产清算，却怎么算也算不清楚的地步！”
“大家真正想过，正视过其中的原因没有！”
杨副省长发火了。
且发火发得很没道理。
天盛重工的烂摊子，杨副省长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至于发那么大火吗？
再说了，人家国外投资公司的考察团还在呢，还是你杨松涛自己带来的。
杨松涛当着那么多地市领导，当着国外投资公司的面发火，讲的那么些话……
这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真是叫人琢磨不透……
工作会议暂告一段落，考察进入实地走访阶段。
杨副省长让所有人全程陪着国外投资公司人员，好好在厂区转转，好好看一看，思考讨论接下来的投资合作方案，不要继续坐而论道了。
荒草丛生，船台锈烂的码头岸边，杨松涛拒绝了当地官员陪同，独自一人遥看港区，在海风中接听着一个特殊的电话。
“良老师，您确定再帮那些人拿下船厂，杨睿他……他真能没事吗？”杨松涛表情凝重的询问。
而电话另一头传来的，是一个不疾不徐，略显苍老的女性声音。
“小杨，主……从不撒谎。”
电话中的女人，提到了主，直言不讳告诉海边吹风的杨松涛，他无需担心杨睿的安危，也无需担心他正在做的事是否正义，会不会违背原则。
“杨睿现在日本，小雪也在，他们很安全，玩得可开心了。”
“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主在国内买下的地方民营企业，都是负债倒闭企业，我们花重金解决各地老大难问题，于国于民都是好事，上边的人也是知道的，你不用担心。”
“并且我说了，你好好工作，我们一定会帮你摆脱困境，也会帮杨睿重获新生。”
“你看杨睿现在不是出狱了吗？都出国工作去了，一切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你安心工作就行了。”
电话中的良老师语速缓慢，告诉自己的省长学生，做好他该做的事情，无论是对孩子，还是对他自己，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听完“老师”的话，杨松涛陷入了沉默。
电话那头的老师，名叫良有怡，是国内顶尖的政治经济学家，但凡去过中央d校学习的领导干部，就没有不认识她老人家的。
就算没有听过她的课，也看过读过她的许多着作。
因此这样一位人物面前，哪怕是东江一省前途无量的副省长，也得称呼对方一声良老师。
毕竟连中央的大佬们，也对良老师很是恭敬……
所以杨松涛的沉默，其实显得有些无礼了。
而电话那头的良老师，也听出了杨松涛的弦外之音，什么也没说，也开始玩沉默。
这让两人就像棋盘对弈的棋手，显得格外深沉，各怀心思。
“小杨，你也许听说了，我已经加入了一个名叫尚智道的宗教组织，这让你很担心。”
“关于这件事，你也无需担心。”
最终还是良有怡打破了沉默，语气轻松自信。
“我是一名无党派人士，拥有信仰自由的权力，也从未试图隐瞒自己的信仰。”良有怡平静的说道。
“2两个月前，我找上你，并非突然起意，一切都是主计划中的一部分，杨睿，还有你，都会没事的。”
良有怡的话，已经十分直白，就是告诉杨松涛，只要好好按计划完成该做的事情。
那杨松涛自己，还有他的儿子，都能安然度过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