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怀化当然是可以卖出去,但是能卖几个钱?
那些做生意的古玩店老板可是很会砍价,他们得不到绝大部分的利润,怕是不会出钱买的。
可是,这样等下去,就算是卖出个好价钱了,只怕黄花菜都凉了,李小兰会等他这么久?万一她们村子里有人打她主意咋个办?
有人打李小兰的主意,老歪倒是猜到了,这也成了他这些天最大的隐忧,每每想到有个男人缠着李小兰,他就感觉到喉咙被一只手狠狠扼住,呼吸都不顺畅了。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自己会成天都在想一个人,担心一个人,虽然这种感觉很难受,但是这种感觉却让他很痴迷,让他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他听说过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天天都会想,天天都会担心,痛并快乐着。
这就是爱情的滋味吗?难道自己爱上了那个喜欢骂自己,喜欢指使自己,喜欢揪耳朵,喜欢让自己跪搓衣板的刁蛮丫头?
从自己现在的样子看来,是的。自己爱上了李小兰,终于尝到了爱情的滋味。
原来,这就是爱情呀!
他又在傻笑了。
田癞子见老歪从一开始的愁眉苦脸,竟然变成了呵呵傻笑,知道这批娃娃又犯病了。
这些天田癞子怕自己嘴巴不严实,天天猫在家里,但是也从他兄弟那里听到了城里人的风言风语,也听到老歪发癫了,经常这样又是发呆又是傻笑的,只有他晓得是咋个回事。
田癞子见老歪半天不讲话,还这个鬼样子,气得拍了老歪的后脑勺一下。
“狗、狗日的!你、你批崽崽咋个随、随时随地发、发春!”
老歪后脑勺被田癞子拍了一记,没有生气,反而是抠着后脑勺自顾自地看着天花板,发出呵呵的傻笑声:“我晓得了!这就是爱情!”
田癞子很无语,说正事呢!你跟我讲爱情。
“只要有爱情,没有钱小兰也会被感动的!”
老歪又看着田癞子,眼里闪着田癞子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光芒。
“田癞子,你觉得是不,我会用我的爱情感动李小兰的!”
老歪又梦呓一样问田癞子,语气轻柔而深情,像一个坠入情海的傻子,肉麻得让田癞子浑身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田癞子受不了了,尤其是听到老歪嘴里的爱情两个字,深深地刺激到了他深埋在心底的记忆。
田癞子啊地大叫了一声,然后猛地跳起来,对着动作和表情都像费玉清附体的老歪,抬手就是一记泰山压顶,嘴里大叫一声。
“爱情!爱你妈个麻花情!”
拍了老歪歪脑壳一记,又大骂了老歪一句,田癞子觉得还不过瘾,为了骂醒这个被鬼上身一样的憨脑壳,他又指着老歪的鼻子骂了起来。
“你这个背、背时崽崽!没得钱,哪个卵人和你谈爱情!你这个不要批脸的老歪,你以为这个鬼、鬼样子李小兰会喜欢?你以为没得钱李小兰会和你乞酸菜?给老、老子清醒点要、要得不!”
这一顿骂,骂得十分顺嘴,都不咋个结巴了,让田癞子觉得酣畅淋漓。
田癞子在痛快地骂着老歪,何尝又不是在骂他自己。
这几句话,是田癞子三十年人生的痛苦感悟,是他懂事以来舔着伤口的苦苦挣扎,是他多年郁结起来的情绪爆发。
也是他对自己人生中那次,也是唯一一次可以称之为爱情的初恋,作了一个痛彻心扉的总结。
无钱无势,长得又毫无可圈可点的地方,拿什么去拯救自己的爱情?还爱情,你爱了,人家爱吗?
田癞子近乎疯狂的叫骂,把唱一剪梅的费玉清,哦!不,老歪,彻底给骂醒了。
老歪低下高昂的头颅,呆呆看着红着眼睛,胸口还在兀自剧烈起伏的田癞子。
田癞子很激动,见到自己骂得这厚脸皮的老歪都惊呆了,看来刚才那一通骂,老歪是被自己的话深深折服了,发自内心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知道自己不应该相信什么爱情了。
老歪确实是被田癞子的话震惊了,呆了半天,才喃喃地说了一句:“田癞子,你讲话不结巴了!”
正准备听老歪认错的田癞子,被老歪这句话雷得外焦里嫩。这老歪是想李小兰想傻了吗?这思维有点感人呀!
我是说爱情呢,爱情!你懂不!爱情不是只要感情在哪怕吃白菜,是要钱的,是要钱的!是要钱的!!
正要暴起,再来一记泰山压顶,可却被老歪一抬手制止住了,拍了拍田癞子的肩头,用了然于心的坚定目光看着田癞子:“田癞子!我懂了!”
田癞子一听这话,顿时泪流满面,老歪被他一顿骂,终于是醍醐灌顶,歪脑壳开窍了。
“你懂哪样了?”
田癞子满脸期待地看着老歪。
老歪又深情款款地四十五度角看着大门外的天空:“我懂了,用心去呵护自己爱的人……”
田癞子已经快要绝望了,咬着后槽牙纠正了一句:“不是用心!是用钱!用钱!”
老歪看到田癞子那生无可恋的表情,终于是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哈哈哈!好了!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
老歪从下午炒了那一锅焦黑的包谷泡,就已经醒了。
他哪里不知道要养婆娘不要钱?何况李小兰怀孕了,自己要照顾她,以后还有她的孩子,没得一笔钱咋个能行?只是看田癞子这么激动,故意调戏一下他。
不过,自己这几天好像真的相信爱情了。
田癞子这才知道自己被老歪调戏了,指着老歪你你你了半天,才骂出一句批崽崽,又骂不下去了。
“煮饭去!把饭乞了去孙老师家!狗日的,你莫想偷懒!”
说完,老歪也不管义愤填膺的田癞子,扯着他就去了灶房。
两个人吃了晚饭,按老规矩石头剪刀布,谁输谁收拾碗筷。
“老歪,天差不多要黑了,我们也该去找孙老师了。”
洗好碗回到堂屋的田癞子迫不及待喊着老歪,赶快出门。
他们刚才吃饭的时候终于达成一致,决定不能在等了,怕夜长梦多,要是再等下去,不能保证这事不会传出去。
如果孙老师还找不到老板来买,那他们明天就跑一趟怀化,哪怕是少卖点,也总比守着个定时炸弹好。
“好好好!等哈,我去换身衣服!”
老歪答应着,就要往厢房里走。
“你这个批娃娃就是屁事多!就是出去问一哈,还要换衣服!”
田癞子顺口说了一句,说完了,才意识到不对,有点意外地看着老歪:“咦?老歪!你哪、哪个时候学、学得李、李小兰那一套了?出、出个门还换、换衣服?”
老歪顿了顿,又继续向厢房走去。
他记得李小兰走的时候交代他穿衣服要讲究点,这句话已经深深刻在他的心里,他要忠实地践行李小兰的交代。
为了这,老歪倾家荡产,把他那可怜的几百块钱积蓄拿出来,去街上忍痛买了几套衣服和一双运动鞋。
当然,这些新衣服新鞋并不会在炒包谷泡时穿,那两身牛仔衣裤已经被他定义为工作服,炒包谷泡就穿工作服,其他时候还是要穿得讲究点。
不一会,老歪穿着一套雪白的阿迪运动套装出来了,直接就晃瞎了田癞子的狗眼。
“狗、狗日的老、老歪!你这、这是准备不、不过了?名牌都、都穿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