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老板在孙老师似笑非笑的目光注视下，却并没有慌乱，一看就是一只见过世面的老狐狸。
    他见到大家都看着自己，只是微微一笑，从容地举起他戴着大金戒指的胖手，伸出了一个指头。
    “既个罐己，我出席万的啦……”
    老歪经过刚才卖铜钱二十二万进荷包的刺激，从那种兴奋得浑身发热，说话发飘的状态中逐渐安宁下来，又美滋滋的想着罐子再卖个百把万，那他老歪还还怕他杨老逛？
    杨老逛能给李小兰的，他老歪也能给！
    但是刚才听到郭老板出的价，差点闪到了他的老腰。要是罐子只卖得出十万，那和杨老逛比，还是只到人家的脚后跟。
    一着急，就看向孙老师，却意外地看到孙老师一脸的风轻云淡，似乎对郭老板的话丝毫不为所动。
    “郭老板，你真会开玩笑！呵呵”
    孙老师呵呵一笑，并不急着反驳，只是玩味地看着郭老板那白净的圆脸。
    “哎呀孙老系！既个罐己几系清代仿明代的斗彩天字罐，席万已经系很高的啦！”
    郭老板也不慌张，镇定自若用非常浓重的广东口音普通话说出自己出十万的原因。
    何经理也连连点头，打起了帮腔，敲起了边鼓：“是呀！是呀！一个清代仿明代的天字罐，能卖八万就很不错了！”
    老歪和田癞子听这两个人这样说，顿时就泄了气，虽然听不懂清代仿明代具体是哪样意思，但也能大概晓得是假货的意思。
    “不可能哦！我家老祖宗的东西咋个可能是假的？”
    老歪有点不忿，这次是本色演出，并没有夸张的表情，是真的很生气。
    见到老歪生气了，孙老师并不激动，拍拍老歪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转头看向郭老板，声音依然是风轻云淡。
    “郭老板，你是广州做古玩生意的大老板了，什么好货你都应该见过，是不是清仿明，我想你比我懂！要是郭老板看不懂这件天字罐，那我只好找看得懂的老板了……”
    听到这句话，郭老板那张白净圆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和何经理对视一眼，用眼神默契地交流了一下。
    突然，郭老板严肃地抬起胖手，摸了自己油光水滑的大背头，一瞬间白净的圆脸上就换上了一副憨态可掬的笑容，变脸速度之快，令人发指。
    “孙老系呀，我己系开个玩笑啦！想看看孙老系系不系能看得懂己个罐己啦！哈哈”
    “郭老板这说的哪里话，我只是略懂一二，跟郭老板的眼力比起来只能算是徒弟了！”
    “孙老系谦虚了啦！”
    见互吹互捧差不多了，孙老师突然就问了一句：“那郭老板给个实价吧！”
    还在打着哈哈的郭老板听到这句话，顿时一愣，好一会才又干笑起来：“既然我计么远跑过来，还得请孙老系和己位老歪兄弟给郭某人放放漏，嘞们看……牙百以席万怎么样？”
    孙老师和老歪也陪着干笑，就是没听懂这郭老板到底是出了多少万。
    “牙百以席万？是好多？孙老师？”老歪学着郭老板说了一句，然后抠着脑壳问孙老师。
    孙老师也是一脸懵逼：“我还不是不晓得！”
    “哦！我们老板说的是一百二十万！”
    何经理赶忙解释了一句。
    “一百二十万？”
    除了郭老板和何经理，在场的人都异口同声地惊呼一声。
    老歪顿时就对孙老师涌起敬佩崇拜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如果不是孙老师，自己和田癞子去怀化卖，估计那些老板就是这样对付自己，说是假货，给他们出个几万就打发了。
    蒋大师听到一百二十万的报价，这个时候才发现手里的铜钱瞬间就不香了。难怪这个郭老板不要铜钱只要罐子，原来这个才是真正的宝贝呀！
    只可惜自己不懂瓷器，错过了一个发大财的机会！
    要知道，这个罐子郭老板肯出一百二十万，说明中间的利润最少有二百万，要是能拿去佳士得，不拍个五六百万？
    看来，以后自己得涉足一下瓷器，可比玩钱币挣得多多了！
    “可以！”
    “不行！”
    这两句话是老歪和孙老师同时说出来的，只是老歪说的是可以，孙老师说的是不可以。
    看到两个人同时各喊各的，郭老板的那张白净圆脸上的笑容更加浓厚了。
    “孙老系呀！人家老歪先生都同意了，你说了不算的啦！”
    孙老师见事已至此，也是一脸的无奈，只好答应了：“算了，东西是老歪的，既然他同意了，我也只能祝郭老板捡大漏了！”
    至此，尘埃落定。
    郭老板心满意足地把罐子用报纸层层裹好，又让何经理从他的旅行包里拿出一件呢子外套仔细地包裹起来，才小心地把层层包裹的罐子放进旅行包里。
    收拾停当，郭老板就想洗个手，就由老歪带着去了天井。
    郭老板匆匆洗了手，慌忙回到堂屋，神色有几分紧张，众人各怀心思，也没注意到郭老板的异样。
    “我们去银行转账吧！”
    收好钱币的蒋大师，心情不太美丽，见到郭老板和老歪出来了，早就等不及的他就招呼一声，就出了门。
    “老歪，把你的银行卡带上！”
    孙老师赶忙招呼一声，就跟在跑得比兔子还快的郭老板身后出了门。
    老歪赶忙跑回厢房，去大木箱里找到他那张两位数的工行存折，锁上门，一溜烟跟上了大部队。
    在银行工作人员审视犯人一样的眼神中，一群人经过繁琐的手续，终于是完成了转账手续，老歪那两位数的存款奇迹一般地变成了七位数的存折。
    为此，银行储蓄股长还特地跑下来和老歪握了手，并恭送出了银行。
    几位老板在分手之际，还特意和老歪表示这次合作很愉快，并热情似火地打招呼有好东西一定要告诉他们云云。
    最后，郭老板把老歪扯到一边，在他耳朵边讲了一句话，但是老歪只是点头，听没听进去就不晓得了。
    老歪全程都像一个只会笑的木偶一般，机械地握手，回答问题，就感觉在做梦，思维一直都处于喝醉了的状态，浑身都轻飘飘的，只是觉得和他说话的人都是露出很真诚的微笑，而且都叫着他那连他自己都忘记了的大名——王有才。
    王有才轻飘飘地在孙老师和田癞子的簇拥下，走过十字街，走过东门桥，走过麻阳街，脸都笑烂了，就像脸部肌肉僵硬患者一样，让路人都怀疑老歪已经彻底疯了。
    只有坐在街沿上抽着旱烟的唐三公见到老歪这副表情和这走路的样子，脸上露出了一个深不可测的笑容。
    “难道是……那些人要买老歪家房子了？”
    黄瞎子看着一行人进了老歪家，半天又和老歪上街，现在又看到老歪扯着个脸笑，和田癞子孙老师回来了，不禁皱着眉头和他婆娘讲。
    “人家孙老师是教历史的，可能只是带那些外地人来参观老歪家的老房子吧！你看那个白胡子老崽崽就好像一个大学里的专家！”
    黄瞎子婆娘说得有根有据的，不容黄瞎子不相信。
    “嗯，还莫讲！你这呆婆娘这次脑壳开窍了，可能真嘞是啷子！”
    黄瞎子难得地夸了他婆娘一句，但马上又摇摇头，嘶了一声：“嘶……那老歪咋个笑成那样？有点不对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