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里停着一具尸骸,老歪想不通,但尸骸是国民党大官的,老歪并不觉得有哪样不妥的。
自从看了血战台儿庄那部电影,他觉得国军也是抗日的,而且现在两岸关系缓和,很多台湾的国军老兵也回来探亲,没得哪样稀奇的。
县城里几户人家就有台湾亲戚,经常回来探亲走动,听说其中还有国民党的大官,每次回来探亲,县里头当官的还亲自接送。
他还记得,大医院那边也住着一个叫谢公公的老头,也是个国民党的大官,听说还是张灵甫的参谋长,这些年来,县里面好吃好喝的供着,逢年过节还要送慰问品。
所以,老歪这哈听说那个棺材里是个国民党的官,并没有什么感到稀奇的,只是稀奇自己爷爷咋个把一个国民党的官停在家里,停在家里也就算了,为哪样不埋了。
“三公,你就讲嘛,到底是咋个回事?”
老歪抠着脑壳问。
“是呀!是呀!三叔,你就跟我们讲哈嘛”
孙老师虽然很失望这里没有埋杨侯爷,但老房子里有个棺材,里面还装了国民党大官的遗骸,让他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也很想知道,老歪父亲把一个这样一具尸骸放在家里,难道在那段特殊时期不怕被人举报吗?
作为一个见证了改朝换代的三零后,孙老师是知道解放后意识形态的尖锐对立的,在家里藏着国军人员的尸骸,被发现的话,后果是很严重的。
唐三公见到两个人终于是兴趣满满了,很是满意,这才又装模作样地把烟杆叼在嘴里吸了一口,吐出了一口并不存在的烟雾,深邃的老眼里,流露出的是他对那段岁月的眷念和遗憾。
因为,那段青葱的岁月里,有他失落的爱情和热血的青春。
“那是一九四六年,民国三十五年……”
三公想到那一年,他尘封的心弦似乎被一只小手拨动了一下。
“三公,那时候你还年轻,肯定是一个帅哥,喜欢你的妹妹肯定多!”
老歪表情很是猥琐,又把话题果断扯歪,把唐三公万千的惆怅给拉满了。
“老歪!你扯那些搞哪样,能不能认真点,好好听你三公讲事情!”
孙老师的情绪刚刚被调动起来,又被这不着调的老歪一句话搞得职业病都要犯了,很不爽这个不认真听课的坏学生。
老歪这一记马屁,把正在回忆青春的唐三公拍得很是受用,正想吹一哈他当年是如何玉树临风,招蜂引蝶,却被孙老师一句不解风情的话拉回了现实。
唐三公无力吐槽,不满地看了一眼孙老师,才调整好心态,用烟袋锅指着对面的木楼,缓缓开口。
“他是国军的上校团长,姓李……是欧师长偷偷安排过来养伤,也是来躲国民党通缉的……”
老歪有点不明觉厉,抠了抠还有点痛的屁股,不假思索地问出声:“啊?他不是国民党的军官吗?为哪样还要躲国民党?”
一旁的孙老师对于大惊小怪的老歪很是不屑,他是过来人,当然知道当时的国共双方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这个国民党团长估计就是个地下党,应该是被叛徒出卖了或者被查到了,欧百川才出手保护的。
既然是这样,这个事就好像就能讲得过去了。
“三叔,我好像有点清楚了,只是,解放后为哪样老歪爷爷和你都不去组织上汇报这件事?就算你们不汇报,欧百川应该也汇报吧!”
孙老师还是十分疑惑,国民党通缉追捕的人,就算不是地下党,再怎么也是跟国民党有仇吧,新政府应该会接纳的。
“唉!解放的时候都已经死两年了,我们只晓得他是国民党的人,根本讲不清楚这人咋个回事,哪里敢去报官哦!至于欧师长为哪样没上报,我就不晓得了!”
唐三公这样解释了一通,孙老师算是终于明白了,老歪在家里会有一个装着国民党大官遗骸的棺材,这哈看起来是合情合理的。
“我晓得了,原来是欧百川给你们送来了个大麻烦……”
孙老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喃喃自语了一句。
当时国民党追查得严,老歪爷爷不敢下葬也是情有可原的,后来解放了,谁还敢说自己和国民党有关系?尤其是那段特殊时期,那更是得守口如瓶了。
“三公,啷子讲的话,这个人是哪点的,为哪样遭国民党通缉,是不是共产党都不晓得?你们都不问哈迈?”
老歪好不容易才算是听明白了,搞了半天,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自己爷爷和三公都没搞清楚。
“这个人送过来的时候就伤得很重了,我们又没得哪样药,又不敢送医院,最后才个把月就死了,我们都黑死了,哪里有心思问?”
唐三公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后怕,那几天城里头天天都在查共党,他和老歪爷爷成天提心吊胆的,还好别人都说老歪家爷爷是欧百川的亲戚,那些人才不敢去他家查。
“那他死之前就没留下哪样话?”
孙老师不相信这人一点信息都没留下,赶忙追问了一句。
唐三公听孙老师问的这句话,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他没有回答孙老师,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老歪,眼神里带着几分迷茫。
“他一直在死之前,基本上都在昏迷,最后确实留了一句话……“
说到这里,唐三公脸色严肃起来。他知道,这个事最关键的地方,自己终于是要给这个娃娃讲了,是该让他晓得其中玄机的时候了。
“他留了哪样话?”
老歪和孙老师齐齐问了一句。
老歪刚一问出口,心头就突地一跳。
唐三公这种高深莫测的眼神,把老歪看得心头发毛,心想三公不会告诉自己,这个国民党大官才是他老歪的爷爷吧!
“老歪,你相信缘分不?”
“缘分?”
唐三公突然的大转弯,把老歪腰杆差点闪到了,看着眼神里闪过一丝狡诈笑意的唐三公,不晓得咋个回答。
“那你晓得为哪样,我啷个看好你和李小兰不?“
唐三公眼里的笑意有点掩饰不住,又追问了一句。
“为哪样?”
老歪嗓子有点发干,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明明是说棺材里的人,咋个就扯到自己和李小兰了?
莫非,自己和李小兰是亲兄妹?
这怕是不可能哦!不!是绝对不可能!
“三公!你莫乱开黄腔哦!”
老歪一下子被吓得声音都有点颤抖,要是自己和李小兰是兄妹,那他干脆就不活了。
唐三公看老歪这个要抓狂的样子,孙老师也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晓得这两个人是被自己成功带跑偏了,心头有点小得意。
他并不着急回答,又慢条斯理地把没有草烟的烟袋锅送进嘴里,猛吸了几口。那已经被吸得黄亮油润的铜烟嘴,和他被熏得黄里透黑的牙齿显得极不协调。
“三叔,你倒是讲嘛!他到底是留了哪句话?”
孙老师被唐三公这又是指东打西,又是卖关子的搞得很是无语,但是他又像是一条已经上钩的鱼一样,不得不忍受唐三公的摆布,让他难受得抓心挠肝一样。
唐三公见两个人眼睛都要冒火了,一副恨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剥的样子,才嘿嘿一笑,取出叼在嘴里的烟杆,慢悠悠地开口了。
“他留下的话是……他讲他叫李浩然,死后希望我们把他的尸身送回孟溪石梁村安葬!”
“啊!李浩然!”
李小兰的吃惊的声音在老歪背后响起,把老歪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