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制衣局掌事慧冬,见过聂贵人,奴婢来之前不知娘娘今日如此忙碌。”
慧冬姑姑带着身后的小丫头上前,给聂缨白行礼,言语中带着点不满。
聂缨白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姑姑来的也是巧了,正好我这里例行盘账,叫姑姑久等了。”
人家这里本来就要例行盘账,是你自己没打听清楚,就跟他们说今天来。
还能因为你要来,让人家把本来就要做的事情往后拖?她的面子还没这么大。
慧冬姑姑的脸色微微一僵,她确实没有打听过,只是让人来说了一声罢了。
“这倒是奴婢的不是了,没有提前打听过聂贵人这边的习惯,贸然上门了。”
聂缨白微微一笑,“也不怪慧冬姑姑,本来我这怡秀阁和制衣局就来往的少。”
“再者说了,一直听闻慧冬姑姑忙,想来,也没有那个时间打听本宫的事情。”
慧冬姑姑的脸色稍微好看点,至少聂缨白还是给了她台阶下的。
“是,都是奴婢没有做好,娘娘放心,往后奴婢定当提前和娘娘商议好。”
这也是慧冬姑姑低头了,要是这个时候不低头,慧冬姑姑也做不了这么多年管事了。
聂缨白自然是满意的,“那就好,以往咱们没什么来往,慢慢磨合就是了。”
慧冬姑姑称是,“昨日柳贵嫔也派人来说过了,往后奴婢就听娘娘吩咐就行。”
“不急,本宫也是刚接手制衣局,对制衣局内里还不太了解,还需要仰仗姑姑呢。”
聂缨白伸手,玉缎递上了制衣局的账簿,“正好姑姑今日来,咱们先对对账好了。”
“想来姑姑也知道,本宫在宫外有一个絺绣坊,生意还是不错的。”
“虽然本宫平日里也就是画画花样子,做点新奇的小玩意出来,对管理不太了解。”
“但是本宫身边还是有不少能人的,蜜汁这人,不知道姑姑知不知道?”
慧冬姑姑从聂缨白说要对账的时候,心里就微微一紧,现在说话不由小心了一点。
“是娘娘身边原来的大丫鬟,蜜汁姑娘吧?奴婢也听说过蜜汁姑娘的名字。”
“那就好,我这丫鬟啊,如今嫁给了絺绣坊的管事,帮着管理絺绣坊的运作。”
“也是多亏了这个丫鬟,我这絺绣坊的生意蒸蒸日上,赚的盆满钵满。”
“还是多亏了她,让本宫知道了,这铺子里许多管理上的问题,比方说采购。”
听到采购两个字,慧冬姑姑忽然感觉松了口气,终于是提到这里了。
到最后,聂缨白还是想对她下手?慧冬姑姑自诩事情做的完善,没有把柄。
看慧冬姑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聂缨白也不打哑谜了。
“这采购一向是油水最多的地方,非亲信不会放在这个位置上。”
“也难怪,慧冬姑姑是放了自家侄子在这个位置上,只是你这侄子的胆子也太大了。”
慧冬姑姑听了这话脸色一变,没想到一天的时间,聂缨白已经查出来她的侄子了。
她这个侄子也是好不容易才联系上的,她的哥嫂早就已经没了,就剩了个侄子。
侄子为了生存入赘了别人家,改了名换了姓,和她也是偶然间遇到了,才相认的。
因为这个关系,所有人都不知道现在负责制衣局采买的管事,其实是她侄子。
对外只说,当年在老家的时候,慧冬姑姑曾经对他有恩,又是同乡,才用他。
结果没想到,聂缨白这么快就已经查出来了,看来旁人说聂缨白不得宠不用怕都是假的。
真要是什么都不知道,能管得住这么多年的账吗?现在露的这一手,就足够镇住她了。
“娘娘明鉴,这哪里是奴婢的侄子,只是一个同乡而已,不知他做错了什么?”
“同乡啊?”聂缨白早就猜到了慧冬姑姑不会认,她对外可是一向不讲情分的。
“既然只是个同乡,那就处置了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聂缨白随手把账簿合上。
慧冬姑姑这才变了脸色,赶紧跪下求饶,“还请娘娘手下留情才是。”
“不管怎么说这杨树也在采买的位置上待了这么多年了,也不能无故把人处置了。”
“无故?怎么会是无故呢?”聂缨白把账簿扔在慧冬姑姑面前,“姑姑好好看看。”
“刚才本宫跟你说了这么多絺绣坊的事情,就是要告诉你,本宫知道采买的价格。”
“按理说,宫里采买的东西,都应该是最好的东西,价格贵一点也就贵一点了。”
“可是这价格要比絺绣坊买的东西贵上两三倍,那可就不正常了吧?”
“正好,本宫和柳贵嫔还是有些交情的,特意托了柳贵嫔帮忙。”
“送了本宫身边的能人,去少府司的仓库检查制衣局的存货。”
“结果你猜,本宫发现了什么?少府司存的那些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哦不对,好东西是好东西,但是远远比不上它的价格,这是虚报了多少银钱啊?”
“这虚报出来的银钱,去哪儿了?”聂缨白直勾勾的看着慧冬姑姑。
慧冬姑姑现在已经是满头的冷汗,倒是忘了,这些事情只要找个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了。
聂缨白可没打算轻巧的放过慧冬姑姑,好不容易抓到的把柄,可一定要抓住老狐狸。
“慧冬姑姑,你说说,这买来的材料不如絺绣坊的,花的银钱却是两三倍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难道不是那个做采买的贪墨了宫中的银钱?”
“如此胆大包天之人,留着干什么?本宫可查过了,他在采买上的时间不短了。”
“这么多年下来,得贪墨了多少银子?给他个杖毙都够了吧?”
慧冬姑姑赶紧求饶,“都是奴婢的不是,还请奴婢放过杨树吧,奴婢替他求情!”
聂缨白这会儿反而不急了,重新端坐好,“慧冬姑姑说说,你为什么要替他求情?”
慧冬姑姑犹豫了一下,“杨树确实是我娘家侄子,只是入赘别家,改名换姓了。”
“奴婢想着这孩子在家里过的不如意,就干脆给他安排了个采买的活。”
“只是没想到,这孩子现在胆大包天,竟敢做出贪墨这种事情来,这可是重罪!”
“因为这杨树是奴婢兄长唯一的血脉了,奴婢斗胆,往后奴婢一定为娘娘马首是瞻!”
聂缨白只是松了口气,半晌没有开口,慧冬姑姑一时也闹不清聂缨白的想法。
“不然这样吧,杨树这采买是肯定做不下去了,本宫允许你重新安排一个人。”
“另外,你也好,杨树也好,要把这些年贪墨的亏空给本宫补回来。”
“不然,就不是你侄子杨树一个人去廷尉司了,连你怕是也要走一趟了。”
慧冬姑姑赶紧应下,“奴婢知道了,娘娘放心,这事奴婢一定办好。”
“今日就先到这吧,想来慧冬姑姑今日也没有精力,跟本宫汇报制衣局的事了。”
“还是等过两日,慧冬姑姑平复了心绪以后,再来跟本宫说吧,姑姑以为如何?”
慧冬姑姑只有应下的份,“娘娘说的极是,奴婢回去把事情都整理清楚再来。”
聂缨白端起茶杯,慧冬姑姑识趣的带着身后的小丫头告退。
幸好今天带了一个小丫头陪她来,慧冬姑姑现在都有些腿软了。
出了怡秀阁缓了好一会儿,才算是回过神来了,心里不由再次感叹。
这聂贵人能够在短短几年坐上三夫人之一的贵人,还牢牢掌握各处的账册。
果然不是个什么善茬,平日里宫里的各处宫人都夸奖聂贵人和善。
今日才知道,看着是和善了,但也是个笑面虎,明明是笑着跟你说话,可气势不弱。
慧冬姑姑再次回头看了眼怡秀阁的牌匾,这才由小丫头搀着回制衣局去。
“走吧,还要回去把制衣局的章程事务都整理好,过两日还要来拜见聂贵人呢。”
小丫头今天也吓的不轻,搀着慧冬姑姑快步朝前走去。
今天她也算是见识到了,聂贵人的手段,三言两语的,就把慧冬姑姑给拿捏住了。
慧冬姑姑可是跟哪个宫的奶奶姑娘夫人,都有点底气的,今天却要跪地求饶。
别说小丫头吓了一跳,慧冬姑姑回过神来,心里的怒气也是满满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