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艺悄悄的来,又悄悄的离开。
除了聂缨白和玉缎,没人知道半夜里怡秀阁有客人到访过。
郑艺也不像他表现的那么冷静。
他早就习惯了面不改色,宠辱不惊,不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能让他有太惊讶的表情。
但是现在,郑艺脸上还带着些惊讶,思虑了许久,才缓缓起身。
这个时候,傅衡时还在批阅奏折,因为御驾亲征,还有不少事要安排。
今夜不是郑艺值夜,按理来说他不用过来。
但是现在看到郑艺匆匆赶来,傅衡时还以为是出了什么急事。
眉头一皱,“出什么事了?”
郑艺看了眼今晚值夜的太监,对方立刻就从大殿内退了出去。
此刻,大殿内只剩下了傅衡时和郑艺。
郑艺走近几步,把刚才发生在怡秀阁的事情,都告诉了傅衡时。
傅衡时的眼底只剩下震惊,手上半天没有动作。
郑艺看笔上的墨汁都要滴落了,赶紧先拯救一下奏折。
傅衡时这时才如梦初醒,把笔放下,胸口快速起伏,表达了他的不平静。
半晌,傅衡时才缓缓开口,“她真的是这么说的?”
郑艺点了点头,“聂贵人确实是这么说的,奴婢看娘娘也是真的打算这么做。”
这才是让傅衡时最不能接受的。
他已经做了这么多的准备,但是落在聂缨白的眼里,是在做无用功。
傅衡时现下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表情。
是该高兴聂缨白打算陪着他走到最后,然后才离开皇宫。
还是应该生气,聂缨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相信他的能力。
她提到的姚卓霄,现在已经自顾不暇了,根本没有机会对他出手。
就连长安城都到不了,更别提镇守长安城了。
还有傅绍,她说傅绍会死在战场上,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安排傅绍南下。
可是即便是这样,在聂缨白的眼中,好像都是不够的。
不够让他成功南征,不够让他保命,不够让他改变他的结局。
为什么?还有什么?什么事情让聂缨白这么不放心。
甚至坚定的认为,他的结局没有被改变。
聂缨白当时提到了好几个人,这些人傅衡时并没有完全信任。
毕竟这些人留在他手上的时间并没有那么长,不如慕容渊他们。
但是聂缨白也特意提起了慕容渊。
好像从一开始,她就和丞相一样,极度不信任他。
只是她不在朝堂上,平日里和慕容渊也没有什么接触。
唯独对后宫的拓跋卓和慕容澜亲近一些。
不对,现在只有拓跋卓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慕容澜不再亲近的?
傅衡时有些记不清楚了,只记得那个时候,慕容渊拿到了城防司副将的位置。
可现在,慕容渊虽然是城防司主将,但他已经被架空了。
有傅绍在城防司一天,城防司的人肯定会以傅绍的意思为主。
对于傅绍,他还是信任的,傅绍的心思都放在了打仗上。
让他坐在书房里写奏章,能让他难过上一整天。
即便是让他留在长安城驻守,傅绍都觉得有些无趣。
只是傅绍一向有担当,知道自己的责任,所以做事的时候从不懈怠。
但是眼下再想想,他布置了这么多,仍然让聂缨白觉得不够,这是为什么?
傅衡时坐在那里思索了许久,一直没有想到原因。
偶尔脑海中划过点什么,傅衡时也没能抓住那个想法。
时间久了,傅衡时只觉得疲惫,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你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聂贵人?”傅衡时问郑艺,忽然想知道聂缨白怎么会找上郑艺?
“启禀陛下,奴婢是在娘娘还是婕妤的时候,被娘娘救下的。”
“当年奴婢还只是个小太监,因为帮当时的茶水太监做事之事惹了祸,差点没命。”
“是当时恰巧经过的娘娘救下了奴婢,又把这事告诉了师傅,奴婢才有幸伺候陛下。”
“之后这么多年来,娘娘从未找过奴婢,也从未开口说起过那件事,直到今日才找了奴婢去。”
傅衡时轻笑一声,“这还真的是她会干的事,对她来说就是顺手救人罢了。”
“之后,你依然是个生人,她从不会去关注旁人的事情,自己身边人的事都管不过来了。”
郑艺也是笑着应了一声,确实是,聂缨白素来只管自己的身边人,旁人从来不会引起她过多的注意,看一眼最多了。
“也是娘娘心善,若是旁人,看过了也就看过了,也不会插手。”
“奴婢有幸,得娘娘搭救,不比陛下和娘娘,是早年间就相识了,自然感情深厚。”
傅衡时苦笑一声,“认识倒是真的早,不过那个时候她还只是个小娃娃,哪里来的感情?”
早年的时候,聂缨白压根就没有把他当成夫君、陛下来看,只是个有野心的王爷。
还是后来认识了丞相,丞相一直都很喜欢聂缨白,连带他也比之前更多了几分关注。
只是聂缨白好像并没有把他们和史书上的人,串联起来。
直到他快要登基了,那次茶楼聚会,聂缨白好像才将他们和历史人物串联起来。
当时还一直误会他和丞相有什么奸情,总以为他喜欢的是丞相来着。
弄的他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意和丞相私下相处,生怕还会有旁人误会。
不过幸好,只有聂缨白当时是这么想的。
这还多亏了她口中的那位好友庄佳佳,只是一直也没机会见到罢了。
当时聂缨白说过什么来着?在丞相死后,太过伤心,全面投入进了政事。
然后就发对了对南的战事,最后惨败身亡。
傅衡时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瞬间坐直了身子。
那个时候聂缨白根本不认识姚卓霄,也不认识慕容渊。
甚至那个时候她只认识丞相罢了,朝中其他人,她更是一个都叫不出来。
当时聂缨白就说了他会惨败,可见他兵败的原因,并不是姚卓霄和慕容渊。
或许和他们两人相关,但还不至于重要到,让聂缨白一个不擅长史学的人想起来。
按照上次和聂缨白两人吐露心声的时候,聂缨白特意强调,她回去过了一次。
特意去翻看了那些史学书籍,记下了姚卓霄的名字,还有慕容渊的。
但是对于慕容渊到底做了什么事,史书上记载不详,她也说不清楚。
之后的事情,她并没有记得很清楚,主要还是在看与他有关的内容。
能让史书上都记载一笔的慕容渊,一定不简单,所以傅衡时这次才会连他也防备。
不够,还是不够,如果这样还不够的话,他还遗漏了什么内容?
傅衡时一手在桌案上轻点,心里开始盘算了起来。
“明日召王征、聂安朝,还有其他有过随军经验的大臣们,都来见寡人,寡人有些事要问他们。”傅衡时吩咐了郑艺一声。
郑艺应声后退了出去,继续让值夜的太监回来,伺候傅衡时的笔墨。
傅衡时也已经变回了面无表情的模样,让人看不出,就在刚才他还颇为震惊的样子。
是他忘了,既然是出兵南征,这出征的队伍自然最重要。
聂缨白一直在强调,他兵败后,大秦瞬间就分崩离析。
能做到这些的,自然是他手下的那些将领了,要人有人,要权有权。
也幸好,每次出征的时候,傅衡时都会派上一些大臣去随军。
本意也是让这些人知道行军打仗的不容易,省得整天在那里说些无足轻重的话。
再者,每次出征后,当地总有许多琐事需要处理。
让将军们打仗还行,但要处理这些琐事,不是每个将军都行的。
现下倒是让傅衡时有机会暗中了解一番,这些将领的能力。
即便一时看不出来他们是不是有了异心,但只要有异心,总能看出来一些。
也幸好这些年来,傅衡时一直注意培养年轻的将领。
若是这些人真的不得用,也不至于一点替换的人手都没有。
更不至于太过被动,事到临头才想起来要做安排。
聂缨白还不知道,傅衡时那边已经知道了她的安排,更不知道他的震惊。
送走了郑艺,聂缨白又是在床上枯坐了许久,才稍稍有些睡意。
最近越是临近出征的日子,聂缨白心绪就越是不稳,夜里更是无法安眠。
一连几日没有休息好后,脸色都有些苍白。
玉缎几次劝聂缨白召御医来看看,请个平安脉,都被聂缨白给推脱了。
结果今日聂缨白用膳的时候,直接就吐了,之后更是晕了过去。
吓得怡秀阁的人慌乱了好一会儿,才赶紧安置聂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