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野进了店里，高大的身影遮了不少光线。
林蔚然恍若未觉，没有问他刚刚的插曲，低头佯装做事。
周文野站定在她跟前，像是和她汇报似的。
“刚刚有个女同志，迷路了，想让我骑自行车送她回去。”
林蔚然“哦”了一声，语气不经意。
“那你怎么说的？她就这么走了？”
“我给你指了去派出所的路，民警会帮助她。”
“噗——”
林蔚然忍不住笑了。
周文野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任何促狭。
他难道不清楚人家为啥找他送吗？
不过，这样干脆利落地拒绝，让林蔚然心情愉悦了几分。
他既然在追求自己，林蔚然也在认真考虑，把他纳入未来的光景。
不是没见过花里胡哨的男人，姐姐妹妹一堆，总有怜香惜玉的名头。
林蔚然不耐烦纠缠这些。
敢爱敢恨，这才是她的风格。
她心里慰帖地垂下眸子，翻开手里的图纸。
周文野也不闲着，随手拿起扫帚，把地面清扫了一遍。
等林蔚然改好一张设计图的时候，周文野把桌椅都擦得干干净净，桌面都反射出洁净的光。
他袖子揽到手臂上，露出鼓鼓的肌肉，林蔚然打量他的时候，还低头认真地做着活。
林蔚然弯了弯唇，打算把手里这件衣服做出来，才走到缝纫机旁边，骤然想起少了点什么。
“糟了，忘记去取轻纱。”
这件成衣是“白富美”客人定制的，专门为了庆贺她坐上舞蹈团新任首席，因此有些隆重和设计感，林蔚然在画图上也下了大功夫。
少不了轻纱制作的花团点缀。
周文野闻言停了手，“去哪儿取？我替你去。”
罗婉君不在，她也抽不开身，就把刘芳芳店里的地址告诉了他。
之前因为水钻的事，她给刘芳芳送了点礼物感谢，又问她上哪儿买点轻纱，刘芳芳说家里有存货，恰好用不上，便卖给林蔚然，约好改天去取。
周文野得了地址，立刻出门去，林蔚然送他到了门口。
“注意安全。”
周文野望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踩上自行车离开了。
林蔚然看着他的背影出了会神，丝毫没发觉，路边有个男人探着脑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
林大海眯起眼睛，那扭头进了铺子的漂亮妮子，不是他女儿林蔚然，还能是谁？
只不过这才多久没见，这丫头出落得更水灵了，看来赵秀琴说的没错，她是享了福攀了高枝，就把自己这个当爹的忘到脑后了！
林大海冷着脸走进店里，林蔚然还当是来了客人，扬起笑容。
“欢迎光临，您随便看看——怎么是你？！”
林蔚然的笑容僵住，林大海见她的神情骤变，心下更是怨愤，“怎么，看见你老子，笑不出来了？”
“蔚然丫头，我还当你是个老实的，没想到是个白眼狼！你嫁到了城里，怎么也不回家看看爸？”
林大海环顾了一圈店面，眼睛就落到了头发绳架子的标签上。
好家伙，一个破头绳，两块？
这丫头得赚多少钱？
“回家？你不是已经拿两千块，把我卖给了周家？”
“我回哪个家？”
林蔚然冷冷地看着林大海，“怎么，你良心发现了，要拿两千块还给周家，把女儿换回去？”
林大海被她噎住，本来想骂两句，一听到两千块就熄了火。
“什么卖不卖的，这婚姻嫁娶，本来就是父母说了算的，爸问他们要两千的彩礼，那都是为了你好，省得人家说你不值钱！”
林蔚然听得发笑，“那我还得谢谢你了？好啊，既然你不是卖女儿，那两千块，你拿给我，也表示一下爱女之心吧！”
林大海凶神恶煞地瞪着眼，“钱钱钱！你是掉进钱眼里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爸！”
林蔚然懒得再跟他费口舌，“从我离开林家村那天开始，我就不是你林大海的女儿！请你出去，否则我就要报警了！”
“你敢？！”林大海被她呛得面红耳赤，又想起这丫头临走时的做派。
说不准，她还真敢撕破脸闹上派出所！
想起来这的目的，林大海不得不咽下这口气，磨了磨牙，把脸上的怒色转变成了僵硬的笑容。
“你这孩子，爸不过是关心关心你，你怎么还跟我置气了。”
他嘿嘿笑着地凑近了脑袋，那股酒臭味熏得林蔚然直蹙眉往后退。
“你现在还开了店，挣不少钱吧？我就说你是个有福气的，当初都怪赵秀琴那个婆娘，撺掇我逼你嫁给周家的残废，爸是真舍不得你啊！”
舍不得？
林蔚然被他惺惺作态弄得反胃，不由冷笑，“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大海搓了搓手，“也没什么，就是家里吧有点凑不开手，你这日子过得好了，肯定也不忍心你爸我喝西北风吧？你妹妹那个赔钱货惹了事，要拿一千块去摆平....”
林大海故作发愁地抹了把脸，又从指缝里偷看林蔚然。
心里的算盘打得响亮，要是她真给了一千，拿五百给那个赔钱货了了刘壮那事，还有五百刚好拿去镇上试试手气.....
林蔚然一扯嘴角，“我没钱！”
林大海听了也不急，眼里闪过一丝算计，“那没事，爸都替你打算好了！”
“你看你这模样，嫁给那个残废多委屈你啊，为了你的事我是吃不香睡不好，总算是托人给你另找了一户好人家！”
林蔚然被他的无耻惊呆了，另找一户人家？
一个女儿卖两家，他可真是会做生意！
林大海见女儿不说话，还当她是默许了，兴致勃勃地给她介绍起这户人家。
“说起来还是我的朋友，他们家在隔壁镇子有个养猪场，至少有两百头猪！”
林大海伸出手指，在林蔚然眼前晃了晃，“可他们家就一个儿子，你要是嫁过去了，这些猪以后不都是你的？多好的婚事啊，人还给八百块彩礼，虽然少了点，但也够家里应应急了！”
听他这么一说，林蔚然脑子里自动浮现了一个人影来。
去年年关，林大海的赌友上门，身后还跟了个半大小子，是个脑瘫，动不动就打人。
当时那赌友就看上了林蔚然给他儿子传宗接代，只是价钱没谈拢，林大海把人轰了出去。
林蔚然的三观都要被他震碎了。
这卖女儿，还能回锅的？